水之染转向另一位侍女,略想了片刻,才温和地道:“春荷,说说看衙役都问了你什么?”
“是!”名唤春荷的侍女似是想了想,才缓缓道来:“那天下午,衙役问小的寿宴那晚在干什么,小的是专职给主子打扫房间的侍女,寿宴当晚巴掌柜并没有安排事务给小的,也适逢那晚到了给主子打扫房间的日子,所以小的就说那晚正在三楼打扫。衙役又问小的那晚有没有看见后院有人。小的打扫一向都是由后楼梯上下的,那晚在打扫完后,小的在下楼时,确实看到后院假山石旁有个人影,看身形确是女的,可是小的不确定是不是张家小姐,小的是这样告诉衙役的。然后衙役就没再问其他的了。”
水之染闻言,真是很有冲动想翻白眼,这都问的什么证供?刑部里的人都是走后门进去的吧!?就问到这里竟然就不问了?好歹也多问一句那时是什么时辰吧。暗自摇了摇头,水之染问道:“你还记得看见那人影时是什么时辰吗?”
春荷立刻答道:“小的记得,大概是戍时过半。”
屏风后,水之染闻言不由蹙了蹙眉,寿宴是在戍时开宴,还没开宴时张柔婉就因为她问了个问题而害羞地跑走了,那时候是酉时末,之后寿宴上就一直没再见到她……
思绪暂停,水之染又问道:“你有看见人影是何时离开的吗?”
春荷谨慎答道:“有的。那个人影正对着小的所住的房间,如果小的下去肯定会被看见,巴掌柜吩咐过小的,打扫房间时不能让人看见从后楼梯上落,所以小的就一直待在了楼梯上,因此很记得,那个人影是在戍时末离开的。”
“期间你都看着那人影吗?”
“并没有,小的坐在了楼梯上,只是隔一会才看一看。”
“这段时间,都只有那人影一人吗?没有人来找她?”
“是的。”
“你看到那人影都在干什么了吗?”
“……小的见到时,那人影不是坐着,就是在假山石旁来回走,好像一副很惊慌焦急的样子。”
屏风后的五人迅速地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惑。
水之染道:“主子都知道了。春荷,刑部衙门问你的你就如实作答,若没问及,你也不用提,知道了吗?”
“是!春荷知道!”
“下去吧。”也没什么需要问的了。
侍女春荷应了声,转身退了下去。
水之染听见关门声后,这才对巴掌柜吩咐道:“巴掌柜,两位侍女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不用特意拘着她们。”话锋一转,语气陡得转为严厉,道:“但!绝对不能让她们随意乱说话!任何人都不能!尤其是在客人面前!”
坐在水之染旁边的水君莳沉浸在案子里的心思不由得被水之染的神肃厉语给拉了回来,从未想过自家妹妹身上竟会有这么威严凌人的气势,一瞬间,他仿似看到了司徒胤,司徒胤在处理事情时,身上也会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势,让人不自觉地为他臣服,遵从他的指令。
司徒胤心里想得却是与水君莳南辕北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水之染处理事务,问供思路清晰,御下恩威并施,处理事情井井有条,考虑事情谨慎周全,竟是这般地娴熟果决,深邃浓黑的墨眸幽深静谧,粼粼水光在深湖里泛起涟漪,竟是发现挪不开眼。
巴掌柜一轮听下来,虽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关乎官家人命的事是有多严重,忙一躬身到底,郑重应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水之染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闻言只温声让巴掌柜退下。待得关门声传来,水之染吩咐紫依去门外守着,这才问道:“怎么样?你们觉得那人影有可能是张柔婉吗?”
水之染懒怠说些文绉绉的话,装着客气有礼了,反正大家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谁啊,干脆直接就问了,她也急切想知道他们的想法。
但水之染还没知道他们的想法,就被司徒胤的问话给打断了。
“你知道张小姐是何时离开大堂的吗?”司徒胤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方才听水之染问那侍女的时候,他就有这疑惑了。
水之染抬眸轻扫了他一眼,这高贵的世子爷果然够敏锐,“张小姐在我问问题跑走的那时是酉时末,现在回想起来,之后在大堂里却是没再见过她了。”
司徒胤拢起了俊朗的眉峰,兀自深思。
“我觉得,那人影极有可能就是张柔婉!”于晨枫却是接上了水之染的问话。
闵佑衍婆娑着光洁的下巴,微眯着双眼,边思量边说道:“若果真是她的话……酉时末离开大堂、可刚才那侍女说见到那人影时是戍时过半,这期间大半个时辰先不说她是不是都在后院里,可她之后又待到戍时末才离开,你们不觉得她待得时间也太长了点吗?”
众人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同意闵佑衍的看法。
“戍时过半至戍时末这半个时辰张小姐是一定在后院里的,但却不知道她到后院的确切时辰,春荷说她不时地在假山石旁走来走去,一副惊慌焦急的样子,这就说明张小姐从酉时末离开大堂后,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令她惊慌的事,而很有可能,就是这件事致使她后面几天都郁郁寡欢。”水君莳分析道。
水之染点了点头,同意水君莳的看法,她也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张柔婉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我觉得张小姐的丫鬟蝶舞肯定没有说实话,她定是隐瞒了一些事。有没有办法能让那个蝶舞说出实情?她是张小姐的贴身丫鬟,整晚都跟在张柔婉的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张柔婉发生了什么事?她可能还知道谁是凶……”水之染心中一动,话语戛然而止,清亮的明眸倏地微微眯了起来。
“怎么了?染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水君莳不由问道。
司徒胤三人闻言也转头疑惑地望向水之染。
看着四人疑惑探究的眼神,水之染不由微微地垂下眼帘,她……要不要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他们呢?略微沉吟了一会,水之染终于掀起了沉重的眼睫,左右看了看四人,暗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我是在想,蝶舞那丫鬟很可疑,照我们查到的这些消息,与她的供词对比起来,明显地有很多漏洞。比如我和涵涵与张小姐的谈话绝对不至于令她郁郁寡欢,她不开心的原因,要不就是张小姐自己有心事,要不就是她在桃心木遇到了什么事,前者很显然能排除掉,柳家与张家还在议亲,她还想着送柳德大哥亲手绣的荷包,显然这个假设不成立,那就只能是第二个假设,而蝶舞说她自己整晚都跟在张柔婉的身边,但却没说张柔婉有遇到什么事,只说张小姐一个人在后院待着,还不让她跟着,这话如今想来也太模棱两可了。”顿了顿,水之染继续道:“而且,在刑部衙门的公堂上,蝶舞虽然一副很胆怯的样子,可是她说的话却很伶俐......这可一点都不像是个深闺大院里的小丫鬟胆怯的表现。”
虽不能明说,但暗示一下还是可以的。
于晨枫和闵佑衍都愣了愣,公堂上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水之染的身上,倒是没有注意到她所说的这个丫鬟的异状。
司徒胤墨眸一凛,不由得扫了眼榻上一脸淡笑的水之染。
站在水之染身后的紫依心里忽地一突,眸光闪烁,但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只闭口不言。
司徒胤深深地看了眼水之染,转而看向闵佑衍道:“阿衍,调查一下这个叫蝶舞的。”
水之染闻言,如蝶翼般的弯睫微不可见地煽动了下。
闵佑衍看看两人,俊逸的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眯着双漂亮的凤目,应道:“行!交给我了。”
“问过了桃心木这边的供词,这事查到这里就告一段落吧。”司徒胤淡淡道:“接下来交给阿衍继续查下去,能查得出来是好,查不出来也无所谓,该防的我们还是得防着。”
他查这件案子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查出幕后之人,以有所防备,该防的人一样得防,他更主要的目的是想拿到那些人的把柄。
水之染想了想,暗自点了点头,是该告一段落,她该查问的都查问过了,现在这件案子要知道的是张柔婉到底在桃心木发生了什么事,这交给闵佑衍就行了,她将自己的怀疑和想法都说了,司徒胤、闵佑衍他们都不简单,定能很好的查办这事。她是时候该将自己的重点放在其他地方才对,离开之前她还有好几件事要办,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兴致而延误了她要办的事。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离开了,一会儿要跟着我家老祖宗去韩相府里。”于晨枫话语的怨气颇为浓重,惹得水之染不自觉好奇地望过去。
接收到水之染好奇的目光,于晨枫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脑袋,只嘻嘻笑着,却没帮水之染解惑的意思。
水之染挑了挑秀气的柳眉,撇撇小嘴,扭过小脸,不说就不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司徒胤将水之染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好笑,却是转眼淡淡地望向众人,道:“那就散了吧。”又意有所指地转向于晨枫,“晨枫,别玩得忘了正事。”
众人相互告辞后,闵佑衍和于晨枫率先翻窗悄悄地由桃心木后巷混入了人流繁杂的大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水君莳随后跟上,刚想带着水之染翻窗走时,司徒胤却突然伸手拉住了水之染的纤臂。
前进的脚步受到阻力,水君莳和水之染诧异回眸。
见两人停下脚步,看着水君莳眯着眼盯着他抓住水之染手臂的手,司徒胤颇有远见地选择放开掌中纤柔的手臂,一本正经地对水君莳道:“我有点事对令妹说,一会我会送她回去,你先离开吧。”
水君莳略犹豫了一会,左右望望两人,最终却还是翻窗跃了出去。
二喵的话:明天让楠竹和女主独处哦(*^__^*)~各位亲,想不想给点甜头楠竹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