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静亦将那千年香把玩在手中许久,道:“既然你说这是世上仅存的半瓶千年香,那我又能怎么样验证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用其他香来混淆,也未尝不可。
春秀道:“已经领教过了顾老板的手段,我们再骗顾老板,岂不是自讨没趣?”
顾静亦思量了一番,似是同意了她的说法,淡淡道:“谅你们也不敢。”
春秀笑道:“顾老板,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天才。鱼偃桥是天才,那并不能说明他的后人也是天才。鱼偃桥能够调制出千年香,并不意味着他的后人也能够调制千年香。念慈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生意人,顾老板又何必跟我们这些小县城的小生意人过不去?”
顾静亦如今一心沉醉在千年香中,只淡淡敷衍道:“我对宫里以外的生意没兴趣。如今已经拿到我要的东西,只要以后你们不犯在我手上,那你们自便吧。”
春秀笑道:“看来今天是皆大欢喜,如此,我们就告辞了。”说罢就拽着已经愣住的念慈出了李记酒楼,一路回到铁记。
刚坐下,念慈就问道:“那半瓶千年香是真的还是假的?”
春秀道笑道:“当然是真的。”
“你从哪里来的?我明明只调制出来一瓶……”念慈道:“而且那一瓶你不是还送给王太太了么?”
春秀笑道:“我昨儿晚上去找了王太太,送给了她一瓶京城带回来的香粉,她很喜欢,我就趁机将那个千年香要回来,然后换了一个救瓶子装起来。”
念慈讶然,道:“你早先都将这一切算计好了?”
春秀点点头,道:“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反正再怎么着,也会比直接给顾静亦秘方好。”
念慈又疑惑:“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千年香的秘方被我阿爹烧了?”
春秀一惊,道:“秘方真的被烧了?”
念慈点点头,道:“我难道还跟你也说假话不成?的确是我阿爹临死的时候就烧掉了。”
春秀惋惜道:“那看来我给顾静亦的那半瓶千年香果然是绝版了……不对,那香不是你调出来的吗?”
念慈不以为意地笑笑:“我阿爹的秘方我只是记了一个大概,其余的都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不过我认为那香不足之处太多,还有待斟酌,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
春秀缓缓站起身,注视着念慈,脸上带着不明地笑意。念慈一惊,捋了捋膀子上的鸡皮疙瘩道:“你怎的这般看着我,难不成是有什么企图?我可先跟你说明白了,我感激你是不错,可我绝对不是断袖!”
春秀叹道:“原来鱼家最有价值的根本不是什么千年香的秘方,而是你。龙生龙凤生凤,这话说的真是不错的,基因果然很重要的东西。”
念慈不明所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春秀却知道,留下一个人,比留下一张秘方重要多了。顾静亦骄傲至极,自然是不可能请念慈去她的店铺。
这倒是给春秀了一个机会。如果有鱼念慈在调香上的造诣,再加上她自己的勤劳和谨慎,以后要将胭脂铺发展好,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
只是,这一次对峙,她们还是输了,输了千年香,甚至输了尊严。因为她们没有权势,没有力量去跟顾静亦抗衡。所以输得太理所当然。顾静亦对付她们,根本就是摧枯拉朽。她们对付顾静亦,根本就是蚍蜉撼树。
春秀笑:“如今你回来,胭脂铺也该开张了。”
念慈道:“急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陀螺似的,怎么转都不累。我这才从大牢里出来,你好歹让我歇息个一两天吧。这样吧,今儿晚上你去我家,我该设宴好好地谢过你才是。”
念慈家的宅子从外观看起来很是普通,和县里所有的宅子一般,普通的门头,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上面写着“鱼宅”。只是进了门,那就是别有洞天了。那宅子里面的院落假山和亭子几乎和李记酒楼的后院简直是差不离。除了李记酒楼的后院是新盖起来的,鱼家的院子有些旧了而已。
什么是差距,那都是比出来的。春秀一想到自己和忠实还有元顺三人挤在铁记铺子的里间,顿时间感觉到了差距。不过她倒是也不愁苦。毕竟,在她看来,只要她愿意努力,这一切,她将来都会有的。只不过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春秀,”念慈在前叫道:“走,我带你看看阿爹的屋子。”
如今宅子里就只有念慈一人,加上那些打理宅子的那些仆人婆子丫头总共也有六七个。只是那终究是说不上话的。如今好容易来了春秀,念慈便比往常里话多了不少。两人顺着那拱门进了一个小院落。念慈道:“这原是我阿爹调香用的屋子。”
门一打开,便扑鼻未来一股香味。房间中很古朴素雅,虽然是长久不住人了,倒是打扫得很干净。只见周遭尽是桌案,桌案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瓶瓶罐罐。只见那墙壁上还挂了一幅画。
春秀原本不过是随意一看,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被画上的人吸引。
“那是我阿娘画的,”念慈道:“其实阿娘比画上要美多了,只是自己画自己,总是难将十分的风韵描出来。”
只见那画上是一对夫妇。男子身着黑色,夫人身着白色。那妇人容颜清丽,也确确实实是一个大美人,只是她的光辉却全然被身旁的这个男子给遮盖。春秀穿越过来之后,见过的美男子不多,但也算不少了。李泓轩是儒雅清逸的和煦春风,赵孟白是玩世不恭的潇洒俊逸,忠实是阳光健康的舒服帅气。然而,种种比起来,都还不如鱼偃桥的半分。
念慈的容貌是随着鱼偃桥的。这样的容貌若是放在女孩子的身上,那便是美。若是男人长了这样一张脸,那便是妖艳。春秀唯一能够想到与之平分秋色的人,只有顾静亦,绝色妩媚又英气。然而因为顾静亦毕竟是女子,所以倒也罢了,还能在接受范围之内。但是鱼偃桥毕竟男人,长得这样惊为天人,却又偏偏是一个爱好为女的男人,真真是人神共愤。
念慈笑道:“怎么?你也觉得我阿爹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春秀尴尬地回神,道:“失敬失敬。”
念慈不以为意,笑道:“我阿爹当年在宫廷,也担得起‘宫廷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连如今的皇夫付岚萧都自愧不如。你如此,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宫里有姑姑甚至想着等出宫了来给我阿爹做妾。”她朝着画像上的人拜了一拜,道:“唯有阿娘觉得容貌不过是一副皮囊,对阿爹的容貌甚不在意,只爱着阿爹的这个人。所以这世上,也只有阿娘配得上阿爹。”
春秀纳罕,这个鱼夫人,倒还真是个人物。身边放着一个貌赛潘安的人物,竟然如此淡然。当真真是念慈说的那般,恐怕也只有她,才能够给鱼偃桥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
念慈上了香,又朝着画像拜了,叹道:“我阿爹临死前跟我说,人一辈子就两件事情最重要。爱和爱好。他这一辈子也只做了这两件事情。调香和爱我阿娘。结果呢他被贬黜出宫,我阿娘死的早,他这一生倒是什么都没有做成。”
春秀一瞬间感触颇多。有时候人活得太明白了,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鱼偃桥那般,知道自己要什么,却偏偏最后都没有达到,那样倒是徒留遗憾。
自己倒是从没有想过自己一辈子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反而有时候,什么都不想,只做好手头上,倒是更加的充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