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秦正则见秦老夫人同意,心中喜不自胜,却还记得面上不带出来,为了掩饰微微咳嗽了两声,说道:“其实也不用这般麻烦,现在儿子身边伺候的鸢儿就很好。”
秦老夫人听着名字倒熟,只是想不起来人长什么样子,说道:“既然你看中了她,也是她的福分,等下带过来我看看再说吧。还要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若是不愿意,咱们家可不能干出来强人所难的事。”
秦正则连忙赔笑道:“那是自然。儿子回去就打发鸢儿过来。”说完无事,就快步回去了。
秦老夫人虽然有些不喜,但终归是自己儿子,吩咐挽云去请了林氏过来,说道:“老爷身边有个伺候的叫鸢儿的,我看她还不错的样子,你知不知道她是咱们家的家生奴才还是后买来的?”
这几日秦正则不待见朱氏的消息早就悄悄传开了,林氏眼睛一转猜出个大概,说道:“奴婢只知道她父亲现在在咱们府上的庄子上干活,奴婢这就去查一查,再来回禀老夫人。”
秦正则回去后没多久就打发鸢儿过来了。鸢儿见这几日都是自己伺候秦正则的,突然被叫过来伺候老夫人,心中也是惴惴不安。虽说素日里也存了向上的心思,只是有朱氏做前例,生怕是秦老夫人要发作自己,因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的格外小心谨慎。
秦老夫人品度了半晌,见鸢儿做事干净利落,没事的时候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眼睛也不左右乱看,看上去是个沉稳的,和朱氏很不一样,心中便有些喜欢。又叫鸢儿过来给自己捶捶腿,鸢儿低声答应了,过来轻轻给秦老夫人捶着,手上力度正好,秦老夫人更满意了几分。
林氏出去打听了一圈,正要报给秦老夫人,一看鸢儿在屋里便有些迟疑,秦老夫人不甚在意,示意林氏说下去。林氏只得回来报道:“回老夫人的话,鸢儿是府里六年前买进来的,当时签的是死契。前年庄子上人手不足,她爹妈就也进了府里过活。如今她爹是庄子上的一个管事,手底下管着几片地,租给几户人家,她妈就在庄子上管做饭的。”
鸢儿听了林氏的话,不知秦老夫人为何让林氏去打听自己的事,惊得也忘了接着捶腿。见林氏下去了,也顾不得什么,“扑通”跪在秦老夫人面前,一张脸煞白的说不出话。
不料秦老夫人却是慈爱的一笑,说道:“好孩子快起来,看把你吓得。”
鸢儿不知自己犯了何错,更是惊慌,惊疑不定的看着秦老夫人,又看看林氏,林氏只是在一边抿着嘴笑,一声也不吱。
秦老夫人说道:“你老爷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伺候着,我也放心不下。听人说素日里你是个好的,我也品度了这半日,眼见你是个不错的,想让你去伺候你老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鸢儿如同大晴天里听到一个炸雷一般,愣了半晌,一张脸由白转红,连耳根和脖颈都红了起来。
林氏见秦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很是喜欢鸢儿,赶紧劝道:“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当年的死契,若是配人也只能是府里的小子,不得外聘,生下孩子来还不一样是伺候人的家生奴才;若是伺候老爷可就不一样了,姑娘还犹豫什么呢?”
鸢儿其实没料到竟然美梦成真,是听了秦老夫人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回过神来心中自是喜欢。能做主子谁愿意去做奴才啊?鸢儿含羞带臊,声若蚊呐:“奴婢……奴婢单凭老夫人做主。”
秦老夫人自是满意,林氏也跟着凑趣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我这就去张罗摆酒,给姑娘庆贺!”鸢儿羞得满面通红,垂首不言。
秦老夫人却道不忙,命人去请了秦正则过来,说道:“正则,你身边也没个向阳的人伺候,如今就把鸢儿给了你吧。”
秦正则见事成,喜道:“多谢母亲美意。”
秦老夫人说道:“只是有一点,如今你也是官老爷了,不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了事,没得惹人闲话。”说着招手叫鸢儿过来,说道:“等挑个黄道吉日,正正经经的给你摆酒请客开脸,做秦府的姨奶奶。”
鸢儿本以为自己和朱氏一样,要在通房丫头的位置上熬上几年,没想到秦老夫人开口就是姨娘的位分,惊得鸢儿如闻佛音纶语,赶紧跪下谢恩。秦正则倒是无所谓,见秦老夫人这么说也应下来。
于是秦老夫人又命林氏去把秦湄秦浣都请来,又派了人去叫朱氏过来。
朱氏一连几日未见秦正则,听得秦老夫人传唤,打扮一番匆匆而来,没想到鸢儿也站在秦老夫人身后伺候,气的趁人不注意狠狠剜了鸢儿一眼。
秦老夫人说道:“都坐下吧,朱氏也坐吧。”诸人依言坐下,朱氏也搬了个绣墩坐在最下。秦老夫人这才将鸢儿之事说了一遍。旁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有一个朱氏,脸色剧变,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秦湄没想到秦正则会来了这么一出,看着朱氏的脸色心下大乐,面上却是笑盈盈的和秦正则道喜。秦浣倒是没什么表情,随着秦湄一起道喜。
秦老夫人又命林氏将朱氏对面的厢房重新粉刷,添置一些家具摆设,另外又给鸢儿配了两个丫环。继而嘱咐秦湄道:“虽说没摆酒,不过鸢儿的月例就直接提到姨娘的例吧。”秦湄含笑应了,朱氏的脸色又古怪了几分。
秦老夫人安排完了事情,心中畅快,留下大家一起用饭。秦正则心愿达成,一顿饭吃的颇为尽兴,唯有一个朱氏,笑笑不出来,哭又哭不得,一张脸憋得发青,甚是古怪。
用过晚饭,秦正则带着鸢儿告退了。秦正则一走,朱氏更是没趣儿,也跟着告退,秦老夫人只哼了一声,也不理她。
朱氏回了房中,气闷的不行,又砸了一通东西泻火。莺儿和小丫环们都早有准备,躲得远远的,由得朱氏一人在房中撒气。
屋里满地狼藉,朱氏没好气的骂道:“都死哪儿去了?!还不滚进来收拾了!”
门一开,进来的却是秦浣。
朱氏一见是秦浣,手里的东西也摔不下去了,拢了拢头发坐在一边。
秦浣看着朱氏鬓乱钗横披头散发的样子,皱了皱眉,吩咐道:“莺儿去打洗脸水,小莲小荷进来吧屋子收拾了。”
不多时屋里地下收拾干净,朱氏也洗了脸重新梳了头,秦浣示意所有人都下去,这才说道:“你看你刚才成个什么样子?闹得像泼妇一样,难怪父亲不待见你!”
朱氏心中不是个滋味,眼看着秦正则对自己日渐疏远,今日秦老夫人又给秦正则纳了新姨娘,现在又被秦浣这么一说,登时百感交集,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秦浣心中也不好受,暂且由得朱氏去哭。朱氏哭了半晌,渐渐住了,秦浣这才说道:“哭的够了吧?哭有什么用!眼下还是想想办法才最要紧!”
朱氏拿帕子揩了眼泪,说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如今你父亲不理我,被那小狐狸精迷了心窍,我还能怎么样?”
秦浣冷笑道:“那你就眼睁睁看着鸢儿爬到你头上不成?!”
朱氏见秦浣这句活说的竟颇有狠意,心中一惊,秦浣复又说道:“什么叫做没办法?你伺候了父亲十多年,还比不上一个鸢儿了?”
朱氏呐呐的说道:“那有什么用。如今我人老珠黄,你父亲自然是不愿意见我的了。”
秦浣见朱氏如此心灰意冷,心中想着自己苦劝也是无用,还要朱氏自己被激出斗志来才行,因此说道:“若是如此,那我也是没指望的了。如今你若不替我谋划,我又能指望谁?你若是任由父亲被鸢儿笼络走,就等着将来我们母女俩一起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去吧!”
秦浣说完了起身就走,留下一句:“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却说秦湄这边,杏浓见秦湄忙前忙后的准备贺礼,心中很是诧异,悄悄问章嬷嬷:“怎么老爷要纳妾,大小姐一点儿也不生气,还这么高兴?”
秦湄听见杏浓和章嬷嬷嘀咕,笑问道:“说什么呢?”
杏浓被秦湄抓住,只好吞吞吐吐的又问了一遍。
秦湄笑道:“我生什么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没看今天朱氏的脸色?”
章嬷嬷淡淡的说道:“如今有了鸢儿,朱氏自然是没时间也没精神来和咱们裹乱了。”杏浓这才恍然大悟。
章嬷嬷看看四下无人,凑近了秦湄低声说道:“只是老奴看着二小姐,觉得咱们这二小姐的心思,倒是难猜许多。”
秦湄回想起秦浣的不动声色,冷笑道:“她自来就是那个样子的,看上去端庄大方,却是个千面观音呢!不管对着谁,都不是同一张面孔。我还不知道她!”
章嬷嬷说道:“那咱们可更要多加防范了。”
秦湄摇摇头,说道:“我没想到父亲竟会纳了鸢儿,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朱氏如果要和鸢儿斗起来,秦浣必定要帮着朱氏,咱们只要袖手旁观就是。眼下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操心,等我腾出功夫来,再好好的收拾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