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怔愣了半晌,仔细体会着刚刚秦湄所说的话。末了,秦老夫人似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般,闭眼叹息道:“就依你吧。”她不想让自己钟爱的孙女,步上凌霜华的后尘。
秦湄恭恭敬敬的跪下,给秦老夫人磕了个头,说道:“谢谢祖母成全。”
秦老夫人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椅子,示意秦湄坐到身边来,说道:“湄儿啊,你小小年纪,倒是能想到这一层,还真是……”秦老夫人有些疑惑,想不通秦湄这经历过彻骨伤痛一般的感悟从何而来。“湄儿,你该不会是有什么事瞒着祖母吧?”
秦湄连忙说道:“孙女能有什么事瞒得过祖母呢。只是孙女没事的时候,回想着母亲和父亲过的日子,时间长了,才捉摸出这么个道理。”
秦老夫人想着秦湄并没有什么接触外男的机会,想来是才子佳人戏文看得多了的缘故,点点头,说道:“罢了,不过是白问一句。”说着又觉得若不是秦正则做出的劳什子事,也不会让大孙女变成现在这么个古怪的性子,更是埋怨秦正则了。
秦老夫人拉着秦湄的手,说道:“以前一直以为你小,许多事都不曾和你说。如今看来你也长大了,祖母这就告诉你吧,其实你母亲和你父亲,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相敬如宾,这事说起来还要从你母亲刚有了你的时候说起……”
秦湄不曾想过当年的事还有这样一个版本,当下也是凝神细听。
“当年你母亲刚有了你,那朱氏就趁机……后来等到你母亲的身子已经六个月的时候,才发现朱氏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朱氏是你母亲的陪嫁丫环,平时根本不见外人,这孩子是谁的一看便知。章嬷嬷和你说的是你母亲出面,才将此事解决的吧?”秦湄点点头。
秦老夫人摇摇头,淡淡的说道:“其实你母亲看上去温柔腼腆,内里却是个刚烈的性子,当时也和你父亲大闹一场,说什么都要回娘家去,最后还是祖母我舍下这张老脸,把你母亲留下的。你父亲和你母亲之间本来就礼貌有余亲密不足,这么一闹感情更是淡了。你母亲动了一场大气,当时就病倒了。再加上那个朱氏不知道给你父亲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父亲愣是不过来瞧你母亲!”秦老夫人说起当年的事,仍是忿忿。
其实这事还是秦正则的不对,若是秦正则心中还有凌霜华,岂是一个朱氏能拦住的?还是说从头到尾,秦正则心中都没有凌霜华这么个人罢了。只是秦老夫人自然不能说自己儿子的不好,于是罪名就都让朱氏承担了。秦湄这样想着,还是听秦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你母亲也是心灰意冷,病好了以后安心养胎,也不过问你父亲一句了。自此以后,两个人倒是真正的相敬如宾了。只是你母亲怀着你时动气,又不敢吃药,因此落下了病根。你母亲又郁郁寡欢,在你三岁上的时候终于一病不起,去了。”秦老夫人神色哀伤:“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我把章嬷嬷给了你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不要对你说这件事,没想到却是我自己说出来的。”
秦湄听了,终于明白自己的性格从何而来,看来自己果然是继承了凌霜华刚烈的性子了。秦湄冷笑一声,说道:“既然这样,父亲更应该看在母亲已经故去的份上,好好抚育我才是!可父亲呢?不过如此!”
秦老夫人见秦湄对秦正则还是心结难解,知道她被秦正则伤心太深,此时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了,只得说道:“湄儿,祖母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记恨你父亲。祖母也知道你现在还是记恨你父亲,但是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也不能作出不孝之事!你明白吗?”
秦湄低下头,闷闷应了一声。
秦老夫人继续说道:“祖母想让你知道,夫妻之间也不过如此。只要能和睦相处,真心爱敬反而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公主出嫁,也找不到十全十美的驸马呢,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娘的性子是个外和内刚的,看上去温温柔柔的没脾气,实际上认定了一件事,谁都改不了她的主意。在这一点上,你和你母亲太像了……祖母之所以答应你,是不想你像你娘一样罢了。”
秦湄听着秦老夫人的话,沉默不语。想着前世的自己,可不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不回头的么。
秦老夫人看了一眼秦湄的神色,道:“齐家的事这就算了,只是下次,你还这样么?你说你要自己找一个情投意合之人,你怎么找?一直找不到你喜欢的,你还要在家里当个老姑娘么?”
秦湄沉默了半晌,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孙女既然不能抛头露面,暗地里自己留心就是了。左右离及笄还有一年呢,若真是找不到,孙女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秦老夫人见秦湄如此说,知道秦湄这是在表示不再坚持,也点了点头。事情说完了,秦湄放松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秦湄这才突然发觉,自己都已经累了,想必秦老夫人更甚,连忙说道:“祖母,时候也不早了,孙女扶您回去歇着吧。”
秦老夫人也是有些累了,在秦湄的搀扶下回到自己屋里已经很晚了,秦老夫人便要留下秦湄在这边睡,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湄儿就不必回去了。”秦湄辞道:“已经劳累了祖母一天了,孙女不敢打扰祖母休息,回去睡就是。”
秦老夫人担心秦湄情绪起伏太大,又大哭了一场,怕秦湄半夜梦魇,说什么也不肯让秦湄回去自己睡,一面叫人去让章嬷嬷把秦湄的东西拿过来,一面吩咐煮了牛乳的安神汤。
不多时,章嬷嬷和杏浓捧着秦湄的枕头睡衣睡鞋妆奁等一堆东西过来了,秦老夫人吩咐道:“去,把你们姑娘的东西都安在我卧房旁边的碧纱橱里。”
秦老夫人逼着秦湄喝了一碗安神汤,自己也一起喝了一碗,才放秦湄去睡觉,又叫来章嬷嬷和杏遥,仔细吩咐道:“你们两个今夜都陪着湄儿,半夜里要惊醒些。章嬷嬷你是积年的老人了,湄儿今日哭了一场,说不准半夜就要梦魇,你知道怎么做。”章嬷嬷答应了,和杏遥一起去服侍秦湄睡下。
章嬷嬷恐杏遥年纪小没经过事,又悄声嘱咐道:“如果半夜大小姐梦魇了,你别慌,也别大声叫,到时候大小姐交给我,你去悄悄地热一碗牛乳端过来就行了。梦魇之人最怕惊吓,你也别闹得大家都起来,喝一碗热牛乳,醒一会儿神就没事了。”杏遥点头表示自己都记下了。
秦湄晚上大哭了一起,很是疲乏,躺下不久就睡了。许是哭了一场将胸中积郁已久的气都散了出去,秦湄只是晚间醒了一次,喝了碗牛乳又睡了,一觉黑甜直到天亮。
秦老夫人见秦湄歇了一觉精神十足,也全没有半夜梦魇的症状,这才放下心来放了秦湄回去。
秦老夫人对秦正则交代下来,齐家的事就此作罢,秦正则不知秦老夫人为何作此决定,却也不敢违背,少不得自己回去生一场闷气了事,在朱氏的劝慰之下才罢了。
朱氏是个心理装不住事的,第二天就脚下生风的去了秦浣屋里,将秦正则说要自己做姨娘的事告诉了秦浣。秦浣听了笑道:“那我就提前恭喜姨娘了。”把朱氏乐的合不拢嘴。
接着朱氏又说起秦湄要议亲的事,坐在椅上一边翘着脚儿嗑瓜子一边啐道:“要我说呀,咱们家这大小姐,可真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这样好的人家都不愿意,她以为她是王母娘娘的仙女啊!还等着嫁给天王老子不成!”
秦浣听着心中却是活动起来,听朱氏说着齐府如何如何好禁不住心痒。虽然和齐玥不对付,但转念一想齐玥过两年就要出嫁,也算不上什么。秦浣做着拿捏齐少爷、去齐府做当家少奶奶的美梦,只是担心秦湄不要的自己上赶着去,怕被秦湄借此嘲笑,有些犹豫不决。
朱氏却不知道秦浣在想什么,还在说着:“……只可惜二小姐没福……”
秦浣听着,突然说道:“你刚才说,父亲很有意和齐府结亲?对父亲仕途有所助益?”
朱氏正说着,被秦浣打断,想了一下说道:“是啊,你父亲是这么说的。”
秦浣笑道:“那便是了!谁说我是个没福的?”
朱氏反应过来,说道:“你是说……”
秦浣看了朱氏一眼,得意道:“父亲一向夸我懂事,我也不能枉担了虚名,应该好好的为父亲分忧才是。既然父亲一意要和齐府结成亲家,姐姐不愿意,那不就是到了我为父亲分忧的时候?”
朱氏犹豫道:“这能行吗?你又不是太太生的,再说你不是说你和齐玥那小丫头十分的不对付吗?”
秦浣不屑道:“齐玥算什么!张牙舞爪的小丫头罢了,我还不愿理她呢!你只管去和父亲说,父亲同意了一切都好办了!你去说!”
秦浣在心里盘算着,只要父亲能同意让自己嫁入齐家,这事情就算是成功了一半。身份上只说自己是老夫人养大的,就和秦湄这个嫡出的小姐没什么两样了。
秦浣心里盘算的美,却忘了齐家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