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湄的预感一点都没有错,只是还没等秦湄想好如何应对,这事情便自己找上门来了。
这一日秦正则休沐在家,午后秦老夫人忽然派人来叫秦湄过去,秦湄心中暗叫糟糕,也只能先随着丫环过去再作打算。
果不其然,秦正则也在秦老夫人的房中。秦湄给秦老夫人和秦正则见过礼后,忐忑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心中祈祷着千万不要是和齐府的婚事。
秦正则难得的好气色,笑着向秦湄说道:“湄儿明年便要及笄,眼看也是大姑娘了。今日是告诉你一声,为父看中了齐府的嫡少爷。听你祖母说齐夫人也见过了你……”秦湄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没想到还是没有避过。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听秦正则还说着:“如今齐家老爷是正三品的光禄大夫,颇得今上青眼,俗话说嫁高娶低,很是合适。如今看来齐府也是很有意的样子,为父只许稍和齐大人提一下,等着官媒便是了。”秦正则说完,哈哈笑了两声。
秦湄默默不语,心中一阵焦急,自己尚未想好对策,这事便已经迫在眉睫了,
秦老夫人见秦湄不出声,只当她是害羞了,笑嗔道:“你也是的,这事也和湄儿说,你让她怎么开口。”又对秦湄说道:“这样也好,你妹妹不比你小多少,你定下来之后,也要给你妹妹找人家了。”秦老夫人想起秦浣的亲事也是发愁,不过眼下秦湄这一桩却是好亲,秦老夫人舒心不少。
秦湄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放下茶杯,艰难的说道:“父亲,祖母,我不同意。”
“什么?”秦老夫人离得远没听清,秦正则可是听清了,不由得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秦湄本以为会难以启齿,不想说出来之后反倒如释重负,升入一股从未有过的轻松之感,抬起了头,一字一句清晰的说:“父亲,祖母,我说,我不同意。”
秦老夫人大感意外,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秦正则已是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是你说不同意就不同意的!”
秦湄的倔脾气上来,看向秦正则大声说道:“我就是不同意!难不成父亲还能绑着我上花轿不成?!”
秦老夫人皱眉,说道:“正则,你先不要急,还没怎么样,就冲着湄儿大呼小叫的。湄儿也是,和你父亲怎么这样说话!”
秦正则坐下,忿忿说道:“哼!婚姻大事岂容你儿戏!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何况齐大人将来必定高升,齐少爷也是前途无量,你要是个懂事的,就该为秦府的将来出点力才是!”
秦湄听了这话心中一冷,反驳道:“不知道是为了秦府,还是为了父亲将来再往上爬!我就是不同意!父亲要是逼我,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出这个门!”
秦正则被秦湄气的直哆嗦,指着秦湄怒道:“你说什么?!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半分女孩子家的温柔懂事也没有!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犟种!”
“正则!胡说什么!”秦老夫人见秦正则这话说的太不像了,连忙喝道:“不是在说湄儿的婚事吗?”
秦正则不提凌霜华还好,这一句话不啻于触了秦湄的逆鳞,秦湄登时犹如个刺猬一般,说道:“纵使我不温柔懂事,又与我母亲何干?我自幼没有母亲,父亲这话是说祖母没把我教养好吗?要不是父亲,母亲也不会早早辞世!”
“放肆!”秦正则气的满脸通红,一个茶盏摔碎在秦湄脚下。“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跪下!你这个孽障!我可是你父亲,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你心中有没有‘孝顺’二字?你母亲可都在天上看着呢!”
“正则!”秦老夫人阻止也来不及,秦湄不顾满地碎瓷,“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当中,一双眼睛含着泪水,愤恨的瞪向秦正则说道:“书中说‘父慈子孝’,父亲对女儿的疼爱不过一星半点,不及祖母的万一!女儿不知何为孝顺,很想问一问父亲!祖母做主为父亲迎娶我母亲,不过四月父亲就另结新欢,可是孝顺?朱氏有孕祖母要将她送到庄子上,父亲拦路跪求硬是将朱氏留在府中,可是孝顺?秦浣满月父亲不顾祖母的阻拦硬是办了酒席,可是孝顺?”
“够了!”秦正则一声怒喝,打断秦湄的话:“谁告诉你这些陈年旧事的?!你是在责问为父吗?”
秦湄大声冷笑:“女儿不敢!女儿只是觉得父亲配不上我母亲!也对不起我母亲!”
秦正则气极怒道:“我配不上你母亲?!呵,我倒要听听在你心里我究竟哪点配不上她?你母亲嫁进来我可是好吃好喝从没亏待过她,你却说我对不起她?真是笑话!”
秦湄见秦正则如此说,一颗心早就冷透了,当下便说道:“父亲倒是对得起我母亲!我四个月的时候秦浣就出生了!我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说得出口的?!母亲不过刚怀上我四个月,朱氏就有了身孕!朱氏一个丫环,父亲每个月给她五两银子,还让秦浣于我平起平坐,更是对秦浣格外偏心!我落水高烧父亲不过去看了一两次,妹妹前几日只是吃不下饭父亲却日日都去陪着她!我今日才知,父亲是这样对得起我母亲的!”
秦正则听了这话,不耐烦道:“一个死了的人,没完没了提她做什么?不过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子小事,有什么可抱怨的?”
秦湄看着秦正则凉薄的样子,脱口而出:“父亲若不是心虚,干嘛不许人提?”
秦老夫人见越闹越不像样,强忍住怒气喝道:“湄儿!越来越不懂事!去你母亲灵前跪着去!”
秦湄听了秦老夫人的话,冲着秦老夫人一磕头,起身也不告退,丢下一句“这样的父亲我宁可没有!”转身跑了出去。
秦正则犹自气的胸膛起起伏伏,一只手指点着秦湄跑出去的门口,对秦老夫人说道:“母亲,你看看湄儿,真是越来越不像样!”
秦老夫人叹息一声,说道:“刚才湄儿说的,可是都是真的吧。”
秦正则坐下猛灌了一通茶水,含混的应了,没看到秦老夫人瞬间冷下来的脸色。
“正则!这是你做的好事情!”秦老夫人怒道:“两个丫头都是你的女儿,你未免也偏颇的太过了吧!”
秦正则吓了一跳,见秦老夫人动了怒,连忙起身垂着手站好,解释道:“这个……是儿子一时疏忽了。前几日浣儿总说不好受,儿子放心不下,就去多看了几次……”秦正则越说声音越小。
“哼!”秦老夫人脸上怒意更甚,大声道:“你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湄儿当初病的昏迷不醒,也没见你去看她几回!你这算是什么父亲,啊?!”
秦老夫人动了真怒,脾气如同霹雳烈火一般,秦正则那点脾气,早就赔秦老夫人吓到九霄云外去了,垂着手喏喏听训。
秦老夫人听了秦湄刚才的话,也对秦正则失望的很,发作了一通之后也累了,靠着椅背淡淡的说道:“今日之事,你预备怎么办?”
秦正则犹豫了一下,说道:“齐家……对湄儿来说也不算亏了,何况将来……”
秦老夫人冷冷的看着秦正则,知子莫若母,她知道秦正则在想什么,缓缓地说道:“我秦府上还不至于败落到卖女儿的地步!”
秦正则连忙道:“母亲这是说哪里的话,儿子不敢这么想。”
秦老夫人也累了,索性直截了当的对秦正则说道:“人说为人父母皆有偏私,我只有你一个孩子,这话里的意思我是不知道的,不过看你这样子也差不多能明白是怎么回事。”秦正则脸上讪讪的,听秦老夫人继续说道:“你既然偏爱秦浣,我便疼爱湄儿多些,心想着帮你把一碗水端平,可没想到还是闹成了今天这样。你敢说这不是你平日里偏心太过的原因?”
秦老夫人接着说道:“刚才湄儿的话,你可都听清了?你仔细想想,可曾有什么说错的地方?你这个父亲,对于湄儿来说,确实是不合格的。再说今日之事与华儿何干?你知道湄儿那孩子心里华儿是最重的,你又何苦说这些话来刺激她?你是不是至今还是对母亲做主给你娶了华儿心中不满啊?”
秦正则面色羞愧,连忙说道:“母亲千万别这么说,儿子无地自容。”
秦老夫人叹息道:“你素日里对秦浣娇宠太过,她对湄儿这个姐姐又不尊重,小时候只当做小孩子不懂事便罢了,如今大了还是如此,你是不是想闹到外面都说咱们家没有教养,说你宠妾灭妻才甘心啊?”
秦正则顿了下,犹豫道:“浣儿确实是比湄儿懂事乖巧,自小时候就是这样,儿子心里难免……”
“再怎么样,湄儿也是秦府堂堂正正的嫡小姐!”秦老夫人不满的看了秦政一眼,继续说道:“本来湄儿这孩子自幼没了娘亲,性子左犟,与你也不亲厚,为何如此也不用我再说了。明日我叫湄儿去你跟前,血脉天性是抹不掉的,有什么话说开了便完事了,这心结能解开多少是多少吧。”
秦正则讪讪道:“母亲言重了。”
秦老夫人摇摇头,说道:“我还有事要问湄儿,你去吧。”
秦正则告了退,满怀心事的回了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