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你就收了她做干妹妹了?”秦湄听完杏遥的话淡淡的问道。
秦湄正将绣花的图样描到一块块的素布上,描好一张杏浓便接过去在绣绷上绷好晾干。
杏浓听了秦湄的话,用又惊又疑的眼神看了杏遥一眼,张了张嘴要问什么,却看到杏遥朝她摇了摇头。杏浓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又都咽了下去,继续弄手里的东西。
原来杏遥奉了秦湄的命了去私下里照顾小莲,此事连杏浓也不知情。
杏遥见秦湄的神色不见生气,似乎早就知道会有此事一般,说道:“大小姐,我看她实在是可怜。朱氏现在也不让她和小荷进屋伺候了,每日里干的都是扫地担水的活儿。她又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所以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了吧。”
秦湄不以为意的说道:“你既然可怜她,认了就认了,只是别给秦浣和朱氏知道了。要是被别人抓住了做文章,你们两个我可谁都保不下来。”
“小莲毕竟是父亲的丫环,无论如何我不能开口将小莲要出来,也不能去和祖母说这件事。只能委屈她在朱氏身边接着伺候了。”秦湄说到此处,也是摇了摇头。
“奴婢明白。还有一点,就是……”杏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上次大小姐和我和杏浓说的那些事,我们俩一直都记得。如今我认了小莲做妹妹,没事的时候也能过去一两趟。我想着如果小莲靠得住,就让她也帮忙留意着点,万一朱氏又要作什么妖,咱们也能防范着点。”
“哦……”秦湄停下了笔,若有所思。
秦湄的确有过这样的打算,自打重生以来一直想拉拢一下朱氏和秦浣身边的丫环,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怕反倒弄巧成拙。
能救下小莲,实属凑巧。秦湄不是没动过心思,也想过将小莲收买,作为眼线放在朱氏身边。秦湄知道,这小莲若是个知恩图报的,定会对自己的命令无有不从,只是秦湄并不是很想做这种挟恩图报之事。
秦湄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是没想过此事,只是……罢了,咱们这样做也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打探些消息原不妨事。自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你起了别的心思,吩咐小莲去做了什么旁的事,我若是知道了头一个不饶你!”
杏遥也是明白人,听得懂秦湄点到即止的意思,说道:“大小姐放心,奴婢知道轻重。”
秦湄又嘱咐道:“此事只有咱们三个知道,永无第四人知晓。我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若是被我听到什么不好的言语,可别怪我不顾咱们的主仆情谊。”
杏遥和杏浓俱是点头应了。
待到晚间临睡觉时,杏浓才向杏遥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啊,这么大的事你也敢自己做主?我说有时候大晚上的不知道你去干嘛了,竟是一直瞒着我?”
杏遥笑着轻啐道:“你这蹄子知道什么!小莲这事本就没个定数,大小姐又特意吩咐了别让人知道了,我还敢告诉你不成?再说我不瞒神弄鬼,还不被你嚷得人人皆知?我说你你又不听,总是和我犟嘴,还得大小姐才压服得住你!”
杏浓“哼”了一声说道:“枉我还那你当好姐妹呢!”
杏遥故意说道:“我就是拿你当好姐妹,才不告诉你的!”
杏浓又想起了什么,似有不安的问道:“你说……这小莲靠得住吗?会不会是朱氏故意的?”
杏遥不屑道:“得了吧,就她?”
杏浓说道:“那也未必啊,万一是二……”杏浓没将话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确。
杏遥听杏浓这么一说,正在铺床的手一顿,坐在床边细细思索了半天,说道:“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苦肉计啊……那****与大小姐本就是偶然才走了那条路的,倘若真是是那位的伎俩,她又怎么会提前知道会被我和大小姐碰到?”
杏浓已经进了被窝,说道:“那也未必啊……朱氏日日在房里打人骂狗的,总有一天会被大小姐知道的。”
杏遥摇了摇头,说道:“按咱们大小姐的性子,此次若不是见朱氏实在太过不像样,怕也不会管这些闲事的。若真是什么苦肉计,朱氏赔了银子又折兵,就她那个爱钱如命的性子,这损失未免太大了。”
杏浓听了“赔了银子又折兵”一句,用被子捂了嘴在被窝里偷笑。
杏遥接着说道:“……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更没她的好果子吃。再退一步说,就算真如眼下状况一般,咱们也不是傻的,还能真就轻轻巧巧的让个十岁的小丫头套出话去?”
杏浓说道:“反正我是没见过那什么小莲,你多留点神吧,没事也别让她上咱们院子里来。”
杏遥手脚利索的铺好了被窝,笑道:“我都理会的,你快睡吧,省的明早又起不来。”说着吹熄了蜡烛,之余炕头上一盏小油灯。
杏浓睡意已经上来,翻了个身,最厉害不清不楚的嘟哝着:“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真是狗咬……吕洞……宾……”
杏遥暗自好笑,替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睡了。
第二日秦湄起的略晚,洗过脸擦过牙,秦湄坐在妆台前,杏浓捧了梳头的物事站在一边,杏浓问道:“大小姐今儿想梳个什么发式?”
“也不拘什么发式。你的眼光一向好,你做主就是了。”
杏遥闻言,便给秦湄梳了一个云顶髻,头上插着一支银鎏金点翠秀翅玉鸾步摇,耳坠子也是一对东海明珠。
秦湄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十四岁的少女堪堪长成,面若芙蓉姣花照水,金步摇垂在鬓侧,少女清丽的脸也多了些成熟与妩媚。
秦湄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回大小姐,今天是三月十七。”杏遥答道。
“已经三月十七了?竟过的这般快……”秦湄不由得感慨,距离自己重生已近两个月了,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如梦幻一般。每日早上醒来,秦湄都觉得眼前这一切才是梦境,分外不真实。
杏遥却说道:“那是因为大小姐现在有事做。以前大小姐也不出门,每日只是看书或是绣花;现在每日午后都要去老夫人那边,吃过晚饭才能回来,自然觉得时间过得快啦。”
秦老夫人已经陆陆续续的把管家的相关事宜讲给秦湄听了,有了前世的经验,秦湄自然是一点即透。秦老夫人见秦湄通透,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于是每日秦老夫人处理府中事务的时候,都会让秦湄坐在下首,偶尔也会问一问秦湄的意见。
秦湄每每说的头头是道,秦老夫人对此更为满意。就这么手把手的操练了半月有余,秦老夫人见秦湄很是像样,索性将府中打扮的事务统统交给了秦湄。
于是现在秦湄依旧坐在秦老夫人下首,只不过凡是去秦老夫人处回话的府中大小事务,秦老夫人听过之后都先让秦湄做决定,说对了便按照秦湄说的去办,说错的秦老夫人再出言指正。就这样又过了几日,秦老夫人见秦湄初次理家竟也像模像样的,不由得对秦湄更加另眼相看。
秦湄用过早饭便照常过到秦老夫人这边来。秦湄这一日穿了一条撒花曳地洋绉裙,外面罩着一件绣着云水纹的窄领云纱衫,加下穿着一双绣莲纹织缎履。头上的步摇随着脚步轻轻摇动,平添了衣服摇曳生姿的美态。
秦老夫人见了秦湄这一身打扮,招手叫秦湄做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着,说道:“今日这件衣裳很好看。”说着看到了秦湄头上的步摇,秦老夫人略怔了怔,说道:“这只步摇……”
秦湄见秦老夫人略有遗憾之色,将头上步摇取下来,递向秦老夫人,说道:“这只步摇湄儿从小就有了,一向不曾戴过。”
秦老夫人将步摇接过来,细细的看了半日,说道:“说来这支步摇,还是你母亲的嫁妆呢……”
秦湄闻言,看着秦老夫人手中的步摇,面露向往,说道:“是……母亲之物?”
秦老夫人为秦湄插好步摇,说道:“这支步摇是你母亲心爱之物。你母亲像你这般大时,常常戴着它,也不知你母亲什么时候把它给了你。”
秦湄抬手轻抚,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抹温柔神色,像极了当年的凌霜华。秦老夫人轻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湄儿也长成大姑娘了……回头我把你母亲以前的那几支簪子和几只镯子一并找出来,都给了你吧。”
秦湄心下一动,连忙说道:“祖母,孙女和您一起找吧,说起来,孙女也很想看看母亲以前的东西呢。”
秦老夫人看着秦湄越来越像凌霜华的脸,亦是想起了这个早逝的外甥女兼儿媳,说道:“也好,咱们一同去,将你母亲的东西好好整理一下。”
秦湄点头应了,将手上一只镯子褪下,说道:“说来孙女已经有了好几只镯子了呢,这一只就是上次顾夫人给我的。”
那只镯子在日光下晶莹通透,如绿幽幽的一汪碧水。
秦老夫人看了说道:“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既给了你,便好好收着吧。待会儿用过午饭你就在我这边歇午吧,午后随我一起去开了库房,整理你母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