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城的入口处有一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是本周热卖图书榜。少凡的《月光城市》排在第三位,排在前两位的是两个知名作家的小说。耿乐的《一只猫的城市历险》排在第五位,还有鲁子豪的《城市无故事》排在第八位。这次出版社以“城市”为主题出版了系列漫画,挖掘的三位新人不负众望。
一些顾客已经买了书开始排队了,少凡松开我的手走向签售席。
一个短头发的女孩迎上来比划着不知跟他说些什么,她大概就是出版社的策划,我在电话里听过她的声音。
少凡在签售席落座了,耿乐还戴着他那顶暗红色的毛线帽,还有一个脸色白净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的男生大概就是鲁子豪。
短发女孩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话:“繁忙的城市,浮躁的生活,漫画是最好的调味……”
我站在远处的角落里望着少凡,今天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翻领呢外套,下面是一条泛白的牛仔裤。他时而面带微笑时而又一脸落寞,他笑起来的样子很迷人,或许这是他面前排了长长的队伍的原因之一。因为队伍中大多都是些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有的是结伴而来,在队伍中兴奋地讨论漫画抑或是漫画的年轻男作者。
两个小时后签售会接近尾声,书架上只剩下一本少凡的《月光城市》。我拿起那本书到收银台付款,然后排在了少凡那支队伍的后面。
轮到我的时候我把书递过去,他没有抬头,飞快地在书的扉页写下他的名字,直到签完他抬起头说“谢谢”的时候才发现是我。他把书拿回去重新翻到签名那一页加了一行字,我看见他用英文写下“我爱你”三个字。
“你是不是给每一个女读者都签了‘我爱你’三个字。”在公寓楼下我笑着问少凡。
“没有。”他说。
其实我是故意这样问他,我期望他能够亲口对我说“我爱你”,但是他没有。他是没有猜到我的意思吗,还是他并不想说?
几个星期后,少凡拿到了新书的稿酬还有下一本书的预付稿酬。
“你为什么不和另外一家出版社合作,他们愿意付比现在高出三成的稿酬。”我对少凡说。
“我希望还出版社一个人情,毕竟是他们给了我机会。”他说。
“像你这样的好人越来越少了。”我取笑他。
“你整天在律师行确实很难碰到像我这样的好人。”他开玩笑地说。
“可能是吧!”我有一些无奈。
“你想要什么礼物?”他问我。
我违心地摇摇头,其实我希望他能够给我一个惊喜。
第二天晚上少凡约了我在一家餐厅吃饭。这家餐厅准备了各种各样的乐器供顾客使用,所以吸引的大多是一些年轻人。我们走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红发少年在拉小提琴,他的对面坐了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女孩子,一脸的陶醉,大概是他的女朋友。
少凡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项链,坠子是一个椭圆形的琥珀,里面藏了一只萤火虫。
“为什么要送我一只虫?”我把坠子拿在眼前仔细地看里面的东西。
“这条项链的名字叫‘许愿之星’,坠子是人工合成的琥珀,萤火虫是人间的流星。你可以对着它许愿,然后把它握在手心里,几分钟后萤火虫的尾部就亮了,你的愿望就会实现。”
“为什么会亮?”我好奇地问。
“萤火虫的肚子里装了一种特殊的液体,设计师设定当温度达到三十六度时就会发光,随着温度不断升高会越来越亮。”
“为什么是三十六度?”
“三十六度是人体的温度。”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你可以许个愿试试。”少凡说。
我闭上眼睛把坠子握在手心里,心里面默默地念着我的愿望,几分钟后我打开手掌,看见萤火虫的尾部果然亮了。
“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很灵的。”
“我想是的。”我说。
我许的愿望是能够和少凡永远在一起,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确实是在我身边的,它的确是很灵的。
玫丽有了新恋情,对象是一家俱乐部的健身教练,有一次范启元带她去他减肥的那家俱乐部时认识的。
“范启元知道吗?”我问玫丽。
“知道。”
“他一定后悔带你去了那家俱乐部。”我说。
“他总觉得我曾经为他自杀所以有点愧疚,现在我认识了新男友,他说像是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
“他是一个深情的男人。”
“我只希望郑超是一个深情的男人。”玫丽陶醉地说。
“我觉得健身教练有点靠不住。”我泼她的冷水。
“他的胸肌很发达有八块腹肌,绝对靠得住。”玫丽一脸坏笑地说:“下次我带你去看他的腹肌。”
玫丽总是很轻易地爱上一个男人,然后投入全部的热情,即使失败了也会很快复原,然后又义无反顾地爱上另一个人——玫丽在这方面是具有特异功能的。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玫丽和郑超约了几个朋友在郑超所在的俱乐部酒吧聚会。
“你一定要把秦少凡带来。”玫丽对我说:“我想把他介绍给郑超认识,郑超很喜欢他的漫画。”
我不禁失笑:“我想象不出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看漫画的样子。”
“也不是只有文弱书生才能看漫画,肌肉健硕的男人看才别有一番味道。”玫丽不服气地说。
晚上,我和玫丽到了约定的酒吧刚刚找好座位,一个古铜肤色的男人向我们这边走来,玫丽激动地朝他挥手。
“他是郑超,我的好朋友周小诺。”玫丽替我们介绍。
“作家怎么没来?”郑超笑着问我。
“他待会自己过来,我们不同路。”我对他说。
“怎么样?”玫丽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我。
“可惜他穿了上衣,我看不到他的八块腹肌。”我调侃玫丽。
郑超的朋友带着他的女朋友一同过来了,只剩下少凡还没到,我打电话给他,没有人接听。
“不用等他了。”我难堪地说。
他们四个人要了啤酒,我要了杯咖啡。
玫丽的兴致很高,喝了很多酒,那个女孩子的酒量也很好,今晚是他们四个人的狂欢。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少凡还没来,他已经不止一次把我撇下了。
“给我一杯酒。”我突然很想喝酒。
我把一大杯啤酒一口气喝下去,玫丽吃惊地问我:“你没事吧?”
“我有些口渴。”我对她说。
快要散场时少凡来了,我已经喝得昏昏沉沉,瘫在桌子上。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他扶着我。
“不用你管我。”
我用力推开他,倒在玫丽身上。
“对不起,耿乐临时找我有事。”
“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比我重要?”我流着泪质问他。
“这只是意外。”
“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我对着他咆哮。
他把我从座位上扶起来,我想挣扎但已不胜酒力。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躺在玫丽的旁边。
“你终于醒了。”玫丽爬起来说:“昨晚是秦少凡把你背回来的,你哭闹着不肯上出租车。”
“怎么会呢?”我努力回忆但想不起来。
“趴在一个男人背上肯定比坐在车上舒服,下次我也要让郑超把我背回来。”玫丽一脸神往。
“我喝醉酒的样子是不是很丑陋?”
“那就要问秦少凡了,看他能不能受得了你。对了他让你醒了给他打个电话。”
我重新躺下。
“你还在生他的气吗?”
“我这次不能轻易原谅他,否则他下次还会把我一个人撇下。”
“你打算和他冷战吗?”
“我只是想知道我在他心中的分量。”
在爱情里,女人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动物。在没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们可以独自勇敢地面对所有的困苦。从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逐渐丧失一个人生存的所有本能。她们开始患得患失,因为男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而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女人喜欢男人对她说“我爱你”,并不是因为这三个字有多么动听,而是她们想要确定那个男人还有没有继续爱着她。
后来的几天,少凡并没有找我。他大概猜到我还在生气,或者他还在忙他的漫画,早已忘记了我在生气。他似乎并不关心我的喜怒哀乐,以为就像天气一样风雨过后自然会变得晴好。
一天傍晚下班后,我在律师行门口一个便利店的雨棚下面避雨,遇到雨天通常很难拦到出租车。
一部白色的小轿车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了,我看见少凡坐在驾驶座上。
“还不快上来。”少凡冲着我大声说。
“哪来的车?”我一边擦脸上的雨水一边问他。
“刚刚买的。”他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要买车?”
“我怕你下次喝醉酒又不肯坐车租车。”他一本正经地说。
想起上次喝醉酒的事,我忍不住笑起来。
“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望着我。
我望着车窗外的雨,没有理他。
“以后我天天接你下班将功补过。”他认真地说。
第二天下班我满怀欣喜地跑出来,却没有看到他。大概现在堵车,我告诉自己,半个小时后我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你为什么不来接我?”我在电话里质问他。
“我现在有事。”
“你总是这样。”我忍不住哭出来。
“你总是这样。”我忍不住哭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直到你出现为止。”我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一个小时之后,少凡终于驾着那部白色小轿车出现了。副座上下来一个人是耿乐,今天他戴了一顶鸭舌帽。下了车他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我用愤怒的眼神目送他。
“他的头顶一定是没有头发的。”我用恶毒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少凡想要抱住我,我一边流泪一边用两只拳头打他。他一句话也不说,直到我哭累了倒在他怀里喘息。
“打够了吗?”他问我。
“没有。”我赌气地说。
“为什么不打了?”
“累了。”
“那现在去吃饭补充体力,然后接着打。”
我扑哧笑出来。
在他面前,我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
“耿乐是一家业余漫画社的客座讲师,下个月他要去云南徒步,所以他想让我替他讲几次课。”少凡对我说。
“你答应了吗?”
“一周只有两个小时。”
“轮到别人的时候你似乎从来不缺时间。”我有点抱怨地说。
“失去的时间我们可以再补回来。”他深情地说。
“你可以让今天重新过一次吗?”
“我可以让今天的太阳在明天重新升起,这样算不算?”
我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们去旅行一起看日出,我们不是约好要去看日出吗?”
“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
“不会,答应你的就不会。”他抱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