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侧目,那人深邃的眸子微眯,意味深长的看了黛玉一眼,绝美的脸庞轻轻扯起一丝淡淡的冷笑,接着有些霸气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姑娘说得对,不过本王做事自来就是这样,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又能怎样。”
说完,微微扬起头,比黛玉高出许多的目光旁若无人的俯视了众人一眼,眸中的光华如冰雪般凌厉,那一副舍我其谁的神色,使得周围本来压抑的气氛似乎更重了。
黛玉却是怔了一下,自小养在深闺,见到的年轻男子少之又少,平日也就是贾琏,宝玉,两人无论处事说话都很温和随意,从没遇到这样霸道又不讲理的人,任是黛玉再伶牙俐齿,竟也一时无话可驳。
气氛一下僵了下来,众人都没有做声,一阵秋风缓缓地拂过,路旁的黄叶又落下了几片。
紫鹃偷偷看了黛玉一眼,见黛玉紧抿着樱唇,纤纤的素手攥着手中的帕子,显出清晰的脉络,素知黛玉性子的紫鹃当然明白黛玉的尴尬,但如今却是情势所迫,即使生气又能怎样。
想了一下,紫鹃走上一步,善解人意的道:“姑娘,这里风大,我们去那边避一避风吧。”黛玉还没做声,却听那人淡淡地道:“慢着。”
明知道此人不会善罢甘休,黛玉依然冷冷的道:“这是我们的事,恐怕与阁下无关。”那人没有理会黛玉的挪揄,只是回头朝着后面的车子望了一眼,深邃的清眸微眯着,薄薄的嘴角轻轻一扯,面上闪过一丝难以言明的神色,忽的朗声道:“此事没有说清楚,莫得让人以为是本王依势欺人,坠了本王的名声。”
黛玉没有看那人,只是漠然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推车的车夫,冷冷的道:“公道自在人心,孰对孰错在阁下这里恐怕也无济于事,今日我们真是大开眼界,阁下不但仗势夺了理,连理由也要说个冠冕堂皇。”
那人好看的凤目漠然一顾,黛玉顿觉的有一股寒意似乎默默地停驻在自己的身上,没有退缩,黛玉反而微微抬起了头。
一声故意的轻咳,只听那人缓缓的道:“姑娘真是利语如刀,不过本王处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说完,那人脸色一沉,厉声道:“侍墨,今日之事都是因你而起,你可知罪。”刚才的那个侍卫身子一正,恭声道:“属下知罪,请王爷吩咐。”
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人没有做声,冷峻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凌厉的墨瞳轻轻地看了一下,赖大家的竟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连身后跟着的兴儿都不自觉的退了一步。
轻轻的冷笑了一声,那人优雅的转过身去,修长英挺的背影带着一份逼人的风华,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不用本王吩咐。”说完扬身而去,一抹得意的神色噙起在他完美的嘴角。
侍墨应了一声,毫不犹豫的一下子向黛玉走去,紫鹃吓得脸都白了,忽的一下扑过去挡在前面,颤声道:“你们要做什么。”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那一道淡淡的血痕格外的显眼。
微微一顿,侍卫侍墨道:“此事是因我而起,要责要罚任凭姑娘处置。”话一出口,不但紫鹃她们愣了,连黛玉也有些意外,听着刚才那人气势汹汹的问责,霸道不让的气势,还不知他们要怎么呢,谁知最后竟是这个局面。
抬眼看了看眼前威风凛凛的侍卫,黛玉灵巧的心忽的一下明白了那人以退为进的用意,表面上看是他赫然大度,让属下认错“要责要罚任凭姑娘处置”,其实明明知道经过了刚才那一番凌厉霸道的唇枪舌剑,黛玉这里那还有心思和胆量再去追责对错,或许他本来的用意就是打算如此,既卖了人情,又得了便宜。
忽听一声马嘶,接着是车夫如释重负的声音:“终于好了,可以赶路了。”听到车夫的话,众人都松了口气。
赖大家的左半脸依然有些红肿,没敢去看侍墨,讪讪地道:“姑娘,我们走吧。”紫鹃也轻声道:“这里风冷,姑娘我们还是回车里吧。”
明眸一顿,黛玉的眼波在紫鹃白皙的额角和赖大家红红的脸颊上一扫,没有做声,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侍墨。
转过身,黛玉故意要走,却听身后侍墨道:“姑娘,王爷已经吩咐了,是责是罚还请姑娘明说。”
黛玉吸了口气,没有回头,只是定定的道:“既是这样,我若不答应岂不辜负了你们主仆的诚心。”
指着一边赖大家的,黛玉道:“此事既是因你而起,那我只要一个公道,刚才她受了什么委屈,你也是聪明人,不用我明说。”
没容那人答话,黛玉又道:“如果做不到,那也不用说了,我曾说过你们大可拍手走人,我们无话可说。”
说完,扶着紫鹃,黛玉没有回头,径直往车子走去,空旷的秋风吹起她曼妙的衣袂翻飞,羸弱的背影仿佛不胜风吹。
那边的车帘子缓缓的掀了开来,只听一个声音爽朗的笑道:“弈冰,你输了。”北静王水溶没有做声,好看的凤目微微眯着,幽潭似的目光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淡无表情的道:“好,这次是你运气好,我愿赌服输。”
刚才的声音得意的笑了,接着道:“你恐怕永远不会想到,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没有被你刚才那一番威吓锋利吓到,最后竟然还聪明的将了你一军,呵呵,想不到我们的冷面王爷这次竟然栽在了一个弱女子手里,你说若是让他们知道,会不会不相信呢。”
水溶轻轻的放下帘子,转过头来,凌厉的眸子轻轻地一顾,满目的风华瞬时掩在了浓浓的双睫中,淡淡地道:“想不到贾府还有这样的人物,相比起那些不学无术的爷们,贾府的女人倒是让人刮目。”
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刚才那个伶牙俐齿,针锋相对的人,一双明眸清澈似水,却带着淡淡的清愁与淡漠,似乎能看透一切,又似乎将一切都掩在眸中,顾盼流眸中的那一种似有似无的迷蒙,如烟火般让人惊艳,那袭飘逸的白衣委地,纤瘦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可偏偏有一种自来的袅娜与婉转,似乎像遗落在凡间的仙子,飘渺虚无而又光华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