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家的看着眼前白花花的银子,眉色一喜,才要上前接过来,却听黛玉冷冷地道:“慢着,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们不说岂不白担了罪名。”
黛玉本就是个清傲好强的脾气,刚才紫鹃受伤已经让她心里有些内疚,本来还以为出门在外,抱着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谁知那人刚才话里话外那一份不言而明的蔑视和责怪,使的本来对事就敏感于心的黛玉脸色情不自禁的冷了下来。
再看着身边紫鹃血迹隐隐的额头,还有这些日子府里的风言风语,黛玉的心里早就不堪重负,此时不由心里一横,性子里早就压着的傲气一下子激了起来。
扶着雪雁的手,黛玉淡淡的道:“说什么不计较,耽误走路的恐怕不是你们,车子在道坑,人受伤了,你们不会看不到吧,如果不是你们执意过车,又岂会这样,我们还没有说话,你们倒问罪上门了,现在说不计较的应该是我们才对。”
冷眼轻扫了那人手中的银子,黛玉冷冷一笑,道:“别以为花钱就可以买个理直气壮,是非曲直自在人心,银子你拿回去,如果此事你们觉得问心无愧,大可拍手走人,我们也无话可说,如果觉得心里有愧的话,恐怕也不用我教,该怎么做你们自然知道。”
“还有”黛玉微微扬起下巴,冷冷的瞥了一眼东面一直静寂无声的车子,随后对赖大家的道:“将我们的人唤回来,别让人以为我们是贪图几两银子,去讹诈人家,府里恐怕还买得起辆马车,犯不着让人小瞧了。”
那个侍卫或许从没碰到过这种场面,被黛玉伶牙俐齿的一番话说的本来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尴尬,想反驳自知没有旗鼓相当的口才,只的一声不吭的转身走向车子。
赖大家的平日只听说这个老太太的外孙女有些目下无尘,比不得宝姑娘平易近人,谁知今日这一见,心里暗暗嘀咕道:“还真是目下无尘,连送到手的银子都白白推了回去。”
黛玉没有理会赖大家的和兴儿,只是有些淡然的对雪雁道:“走,我们去树下等等。”雪雁应了一声,两人刚转过身,却听那边一个清越冷冽的声音道:“慢着,本王的属下不管对错,还轮不到姑娘教训。”
黛玉暗暗吸了口气,事已至此,恐怕已经无可回避,想了一下,随后义无反顾的抬起头,娇艳如花的脸上一双清眸淡然而又清澈。
东面的车子前,一人白玉束冠,修长的身材下月白暗纹银袍,华美尊贵又不失高华,不过最让人瞩目的是他的容颜,连透过树间铺下来的光华也瞬时在他的面前失了颜色。
微微上挑的英眉精致如墨,好像是天手描绘,白皙细致的玉面上,唇边那一抹完美的弧度恰到好处,不经意间带着一种疏离和淡漠。
然而只这一瞬,那双浓睫下的眼眸漠然一扫时,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只剩下那流彩逼人的光辉,如碎雪飘过冰湖般潋滟清冷。
轻轻垂下眼睑,黛玉的眼前一下浮上四个字:风华,绝代。
周围一下静了下来,一阵秋风吹过,两人的衣袂在风中微微翩飞,虽然那人没有做声,但是紫鹃却感觉他的身旁弥漫着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气氛,即使随在黛玉的身后,也感到了一丝压抑。
抬起头,紫鹃不由有些担心的看了黛玉一眼,却见黛玉静静地立在那里,清灵绝美的脸上淡然如水,风吹起她额角的几缕秀发松松扬扬,反有种难以言明的妩媚。
不过一时,紫鹃却感觉好像过了很长时候,才听那人冷冷的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此事孰对孰错还没分论,姑娘就一口断定是我们的错,未免太武断了,还有,即使真的是属下有错,也轮不到姑娘教训。”
黛玉没有看那人,只是淡淡的道:“恐怕是阁下误会了,我说过如果此事你们问心无愧,大可拍手走人,我们绝无话说,所以是对是错,我们从没断定,又何来的武断之说,再说我刚才不过就事论事说了几句实话,还犯不着去替旁人费心教导下属。”
“哦”那人不由打量了一下不卑不亢的黛玉,随后缓缓的道:“好个‘绝无话说’‘就事论事’,姑娘刚才的话说的还少吗,口口声声,哪一句不是我们有错在前,难道是本王听错了不成。”
黛玉还没做声,却听赖大家的道:“本来就是我们的车子走得好好的,是你们的马车从后面……”
那人墨玉般的清眸微微一眯,一道凌厉的目光看过来,赖大家的不由一怔,后面的话一下堵在口里,没敢说出来。
冷冷一哼,那人没有做声,只是若无其事的看了赖大家的一眼,随后才淡淡地道:“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身后一个伶俐的随从上前一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伴着赖大家的惊叫声一齐响起,惊住了所有的人。
浅浅的笑了一下,那人绝美的笑容犹如冬雪中那一抹凄寒的残阳,惊艳而又清冷,悠闲的抬起头,云淡风轻的道:“本王的话又岂是你这个奴才能回的。”
赖大家的在贾府多年,哪一个丫鬟婆子见着不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妈妈”,即使黛玉宝钗三春她们,见着也打声招呼,又何曾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过这等侮辱。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赖大家的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冷漠俊美的脸庞,使得本来就不招人看的样子似乎更狼狈。
那人英眉微皱,缓缓地将俊面一侧,面无表情的道:“不识好歹的奴才。”黛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一双明眸也是微罩寒霜,轻轻抬起头,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随后垂下眼睑,长长的蝶翼掩住了眸中的光华,清晰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像刚才阁下责问的,即使真的是她有错,那也用不到着你来教训,想不到一番话下来,却原来阁下也是州官放火,百姓点灯之流。”
微微一愣,那人本来以为一个不见世面的弱女子见到刚才的情形早就吓得不敢作声,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却依然锋利如故,而且还有种不依不饶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