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阳光刚刚没入地下,春天的夜色就黑了下来,从明珠那里出来,黛玉的眼前依然晃动着的是明珠那张瘦削苍白的脸。
前天晚上,明珠忽然一下子晕了过去,在甄太医看过以后,也无从诊断,只是开了几服药,让服下去看看。
眼看着过了两天,明珠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人也憔悴了不少,躺着和黛玉说起来,明珠竟然有种黯然心灰的绝望。
劝了几句,黛玉又吩咐丫鬟好好照顾,便走了出来,打算今晚水溶回来后,明天看能不能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看一下。
傍晚的风依然凉凉的,吹在脸上有种沁骨的清爽,紫鹃低低的叹道:“大奶奶也不知是什么病,让人看着真是心疼。”
低下头,想起自己刚嫁进王府的时候,明珠对自己的关照开解,黛玉不觉心里酸酸的,抬头看着远处沉闷的夜色,轻轻地道:“紫鹃,你要相信太医一定会治好大嫂的病的……”
黛玉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水溶清淡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
转过头,只见夜色下水溶匆匆的走了过来,长长的衣摆带着一种御风而来的飘逸,走到近前,水溶没有顾忌随侍的人,一把将黛玉紧紧地揽在怀里,低低的道:“颦儿,这件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有些羞涩的推了推,黛玉低声道:“弈冰,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紫鹃她们都看着呢。”没有理会,水溶冷冷的道:“若是没有这点子眼色,还做什么奴才。”周围果然静静地,六子紫鹃等人早就躲在了一边。
抬起头,黛玉轻轻地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何况即使想瞒着你,凭你的精明,又怎能瞒得住。”
紧了紧怀中的娇躯,水溶低低的道:“今天皇上下旨,让我全权负责库银清欠的事,他还说他的轻咳好了很多。”
黛玉情知水溶已经知道了送药茶的事,不由低声道:“那日听你说起皇上的病来,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是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是挺担心的,弈冰,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对皇上的心远不像表面这样疏离的,我已经没有了父母,所以不想你也失去父亲,当初瞒着你做这件事的事时候,我只是想为你尽点孝心,希望你们父子之间能……”
没有让黛玉说下去,水溶低声道:“我都知道,颦儿,你让我说什么好。”仿佛没有什么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情,水溶只是紧紧地拥着黛玉,透过怦怦的心跳传递着无言的倾诉。
夜风轻轻地吹过来,掀起两人的衣角,舒了口气,水溶道:“这里风冷,我们回去吧。”应了一声,黛玉忽的轻轻地道:“弈冰,大嫂的病丝毫不见起色,你能不能明日去太医院……”
看了黛玉一眼,水溶缓缓的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明日一早就过去。”嫣然的一笑,黛玉柔声道:“有你这句话,我自然不担心了。”
第二天刚用过早饭,就见管家带着一位须发皆白的太医去了太妃那里,随后丫鬟又带着去给明珠看了一下,也不过是风寒湿热的说了一通,又开了方子。
太妃连忙吩咐人去抓药,又陪着太医说了一会儿,太医才离开。送走了太医,北太妃叹了一声,道:“明珠这个孩子,有事不说出来,都闷在心里,日子久了哪能不病呢,她这是心病。”
黛玉缓缓的低下头,想起那日南府的事,心里也不觉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想了一下,轻轻地对北太妃道:“太妃也不要太揪心,或许就像太医说的,大嫂只是身子虚了点,好好养养也就没事了。”
舒了口气,太妃道:“也只能这样想了,府里的杂事多,这两天你就自己顾着吧。”黛玉忙道:“太妃放心,黛玉都安排着呢。”走出太妃那里,黛玉对紫鹃道:“我们去大嫂那里坐坐。”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带着久违的熟悉,思忖了一下,黛玉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和这种味道已经渐渐的远离了。
让丫鬟扶着坐起来,明珠虚弱的道:“弟妹不用担心,太医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府里的事又多又杂,弟妹忙去吧。”
柔柔的一笑,黛玉道:“忙里偷闲的本事黛玉还是有的,大嫂只管好好养病就是。”轻轻的苦笑了一下,明珠道:“也就这样吧,大嫂也认命了。”
黛玉默默的看了明珠一眼,犹豫了一下,低低的道:“大嫂,黛玉没事的时候常翻翻书,看了很多的关于佛家的故事,有些话让黛玉心戚戚然,就像王爷经常说的‘你好我好’其实有些时候,我们并不是为自己活着,而是为了身边的人,为了……”
没有说下去,黛玉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刚嫁进王府的时候,黛玉有时候真的要熬不下去了,是大嫂时常劝着黛玉,凡事往前看,如今黛玉也想这样对大嫂说,大嫂不为别的,也想想……”
抬起似水的清眸,黛玉意味深长的道:“不能相守能够相望也是一种幸福。”不容明珠说话,黛玉站起身来,轻轻地道:“前院里还有件事,黛玉要去吩咐一下,大嫂就好好歇着吧。”说完,吩咐了一声侍候的丫鬟,便唤着紫鹃离开了,直到出门,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房里也静悄悄,丫鬟看着明珠怔怔的样子,不由担心的道:“大奶奶,王妃已经走了,大奶奶就躺下歇会吧。”
见明珠没有动,丫鬟不由走过去,却见两行清泪沿着明珠白皙的脸颊缓缓地滑了下来。
水溶回来的很晚,问了几句明珠的事,淡淡地道:“颦儿,个人有个人的命,大嫂的事你也不要太过忧心,就看她自己的吧。”
黛玉没有做声,心里想的却是当初金玉良缘后的自己,见黛玉怔怔的,水溶不由道:“怎么了,傻瓜,你若是忧心这个,忧心那个,那还不得累死。”
握着黛玉的手,水溶低沉的道:“无论碰到什么事,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所以你担心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