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海亲手书写的罪状,不但私自开仓济民,还欺上瞒下,将军粮国银一笔笔的转了出去……黛玉无力的摇着头,低低的道:“不是这样的,父亲即使这样做也是为了百姓,又怎能说他是欺君罔上呢。”
纸柬最后一页的字迹也是黛玉熟悉的,那龙飞凤舞的风格,张扬不拘的笔顺,虽然现在水溶的字已经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内敛,但是黛玉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以前的往事一下子涌上了黛玉的心头“大人,下官就是不明白,大人已经派人奏上了折子,将事情报请了圣听,可为什么还是……”“这几天,也足够本官把一切安排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苦再多此一举。”“这件事你不要问了,本官也是为你好,真相并非如你所想,本官的毒……”
“殿下说当初还是他和如今的北王爷一起去的扬州,虽然皇命难违,但是当时确实曾经尽力为大人周旋过,谁知最后还是……”
不知为什么,轻轻地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柬,黛玉似乎感到了几乎承受不住的沉重,“父亲,水溶”两人不停地翻滚在黛玉的脑海,使得黛玉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最后竟然缓缓的滑倒在地上。
听到动静的紫鹃走了过来,见到黛玉的样子不由吃惊的道:“王妃,你怎么了。”茫然的看了一眼,紫鹃发现黛玉平日里似水的眸子竟然有些无神起来,连薄薄的樱唇也变得苍白。
紫鹃惊道:“王妃,你不要吓紫鹃。”转过头,紫鹃大声喊道:“快来……”“别喊。”黛玉忽然冷冷的道:“扶我起来。”
紫鹃看着瞬时变得平静下来的黛玉,不由怔了,直到黛玉又说了一遍,这才醒过来,忙上前扶起黛玉,低低的道:“王妃,你刚才是怎么了。”
没有理会紫鹃,站起身来的黛玉撑着有些软软的身子缓缓地找了个软椅坐了下来,指着书案上的纸柬道对紫鹃道:“把它拿来我再看看,王爷故意放在这里,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紫鹃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黛玉,将纸柬轻轻地递了过去,小心翼翼的道:“王妃没事吧。”摆了摆手,黛玉低声道:“你先出去,让我静一下。”
紫鹃担心的看了看黛玉有些苍白的容颜,低声道:“王妃,要不紫鹃在那边候着,王妃有什么事也可以唤一声。”没有理会紫鹃的担心,黛玉冷冷的道:“我说的话难道你也想不听。”
紫鹃只得应了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黛玉静静地坐在那里,纤长的手轻轻的扶着那几张薄薄的纸柬,似乎能从里面摸出点什么。
不放心的倚在门口,紫鹃不一会儿就要向房里张望几眼,不过让紫鹃放心的是,黛玉再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想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紫鹃蓦然一回头,却见黛玉静静的站在门口,肤若凝脂的脸上娴静淡然,清澈的眸子依然如水般灵动。
慌忙的直了着身子,紫鹃低声道:“王妃要回房吗。”黛玉点了点头,道:“我们回去。”
回到府里,水溶刚刚下了轿子,就见侍从走了过来,对水溶低低的耳语了几句,水溶神色一变,看了侍从一眼,却见侍从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静静地站在那里,水溶一动也没有动,风吹起他银白的袍角忽上忽下,带着一种言不尽的飘逸。
六子悄悄的走上来,低低的道:“王爷。”微微晃了一下,水溶狠狠的舒了口气,随后恢复过来,神色凝重的道:“先回书房。”
看着默默地站在窗前久久不动的水溶,伺候水溶多年的六子知道,王爷肯定又遇到了为难的事,否则也不会这么静默。
房里静得让人压抑,只有墙角的钟摆不缓不急的滴答着,才有点生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候在门边的刘子才听到水溶长长的吐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该来的总是要来。”
回过头来,水溶幽邃的眸子里精光潋滟,绝美的脸上那一份凝重的神色使得六子的心不由一提,低声道:“王爷有什么吩咐。”
缓缓地走了一步,水溶低沉的道:“你将莫先生那次带回的东西给本王拿来,还有,去书案上将本王放在那里的纸柬拿过来。”
看着六子离开,水溶默默地看了一眼外面窗前的几丛花木,不知为什么,本来平静的心里竟然不知不觉的生出了几分忐忑,枫苑里,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这是水溶第一次对自己要做的事没有了信心,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一下,水溶的眼前浮上一个词“患得患失”,太过在意就会想得太多。
枫苑里里依然是自己熟悉的安静,看到水溶进来,晚风和雪雁忙迎了上去,请过安后,只见紫鹃打起帘子,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出来。
天色将明将暗,淡淡的夜色笼罩着水溶挺拔的身躯,在夜风中出尘而立,而门内,黛玉的身影被灯光映照出来,投下一道细细的影子。
一道门槛,两人咫尺相望,谁也没有做声,反倒使得紫鹃和雪雁她们不明所以的愣在那里。水溶深邃的目光缓缓地看过来,那里面似乎蕴含了很多内容,黛玉清澈的目光也没有回避的迎上去,也有很多的疑问在里面,四目相对,两人都想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自己最想知道的。
最后还是紫鹃反应过来,低声道:“外面风冷,王爷和王妃有话还是进房说吧。”缓缓垂下眼睑,黛玉轻轻地咳了一声,却见水溶急步跨进来,低声道:“颦儿,你听我解释。”
紫鹃知趣的退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两人悠长的影子在地上铺了一道。
久久没有做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水溶轻轻地叹了一声,低声道:“颦儿,你都看到了,其实这件事。当初是我一手促成的,虽然这不是我本意……”
没等水溶说完,黛玉忽然哭着捶着水溶道:“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但是父亲的事是你……”没有说下去,黛玉忽的伏在水溶的怀里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