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端起盆,李纨道:“总不能让老太太空着手走,让我……”李纨的话还没说完,黛玉上前接过来道:“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最疼的人就是宝玉和我,如今宝玉不在,让我给老太太送一程。”
看了黛玉一眼,水溶没有做声,只是把住黛玉的手,低低的道:“你一个女子哪能摔盆呢,我和你一起摔吧。”
看着四散飞溅的碎片,李纨连忙上前给水溶磕了个头,道:“罪妇谢过王爷的恩典。”冷冷哼了一声,水溶淡淡的道:“本王只是看在王妃的面上,老太君既然是王妃的长辈,那也算是本王的长辈,这件事你要谢就谢王妃吧。”李纨还要磕头,黛玉忙上前道:“大嫂子不要多礼了。”
回去的车上,黛玉默默地没有作声,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当看到那一抔黄土矗立在自己的眼前时,黛玉才明白过来,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那个外祖母已经永远的去了,从今后,茫茫人间,再无亲人。
觉察到身旁黛玉的悸动,水溶没有做声,只是紧紧的握了握黛玉的手,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的道:“你还有我呢,我们以后不但生死相依,还血脉相连,等有了孩子,你就更不会孤单了。”
静静地看了水溶一眼,触到的是水溶晶亮幽邃的眸子,那里不再是清冷的冰潭,而是静谧的湖水,似乎一切都能包容。
轻轻的垂下眼睑,黛玉有些伤感的道:“弈冰,今天的事……”不等黛玉再说,水溶缓缓的道:“这是我应该的,在这里,我不是王爷,我只是你的夫君而已。”
抬起头,两滴清泪沿着黛玉肤若凝脂的脸上滑了下来,带着淡淡的苦涩和甜蜜。
养心殿里,戴权端着茶小心翼翼的走上来,对皇上道:“皇上,龙体要紧,歇一会儿吧。”缓缓的放下手中的朱笔,皇上道:“今春看来老天又是一场大旱,朕看他们呈上来的折子,有的地方沟渠已经无水了,若再不下雨,连百姓吃水都会是捉襟见肘。”
戴权低低的道:“皇上也不要过于忧虑,说不定明天就会天降甘霖呢呢。”苦笑了一下,皇上道:“若是真的如此,朕明天就封你为钦天监的监副。”
戴权陪笑着道:“奴才不敢,奴才也只是看到皇上忧虑,说句话给皇上宽宽心罢了。”看了戴权一眼,皇上道:“朕知道你忠心,只是这国家大事,朕不得不忧心啊。”
接过戴权递上的茶,皇上抿了一口,随后漫不经心的道:“朕觉得这茶怎么和以前的有些不一样。”戴权低低的道:“不愧是皇上,一口就品出不同来。”看着皇上,戴权察言观色道:“这杯茶里面放了一种药草的花瓣,对皇上的身子有好处,皇上难道没觉得这几天咳得轻了很多。”
静了一下,皇上道:“你不说朕倒没觉得,你这一提还真有这么点。”又轻轻抿了一口,皇上缓缓的道:“而且朕觉得这个味很清淡,与那些醇香的茶各有千秋。”
转过头,皇上道:“这是不是杜院士的心思,戴权,传朕的旨意,江南不是刚刚上贡来几盒今年的春茶,那就赏给杜院士喝了吧,难得他自制的茶让朕喝的很舒心。”
戴权犹豫了一下,随后忽然跪了下来,低声道:“请皇上恕罪。”冷冷的看着戴权,皇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威严,道:“你何罪之有。”
戴权俯身道:“是奴才私自做主,给皇上换了茶,这茶不是杜院士制的。”拂袖站起来,皇上厉声道:“戴权,你好大的胆子,竟连朕也敢欺瞒。”
戴权忙道:“皇上恕罪,奴才也是担心皇上的身子,所以才……”哼了一声,皇上缓缓的坐下,道:“据实给朕说来。”
抬起头,戴权看了看皇上威严的神色,细长的眼眸一垂,便低低的将黛玉送茶的事一丝不漏的说了出来,临了才道:“奴才也是看在北王爷和王妃一心尽孝的份上,何况奴才曾经拿着让杜院士看过,院士说这种紫菀乃是一味很好的止咳良药,长此饮用,不但于身无害,而且还可以醒神明目……”
停了停,见皇上不做声,戴权又道:“再说就像北王妃说的,若是北王爷真的有异心,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
没等戴权说完,皇上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一声,缓缓的道:“戴权,你擅作主张,私自做主,是不是该罚。”
服侍皇上这么久了,戴权自然能听出皇上的意思,虽然罪名扣的大,但是皇上的语气却是很难得的平缓,顺势认了声罪,戴权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哼了一声,皇上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才听皇上道:“朕先给你记着,若是再有下次,朕重罚不怠。”
磕了个头,戴权连声道:“奴才谢主隆恩。”没有看戴权,皇上端起杯子缓缓地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难得他有这个心。”
虽然天气依然有些寒,但是春天已经慢慢的近了,二月的风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暖意,从太妃那里出来,黛玉对紫鹃道:“你陪我去王爷书房找几本书看看,正好今天府里没事。”
南书房里静悄悄的,侍从们见是黛玉,也没有阻拦,黛玉走房来,记得上次的时候水溶曾经说过,那几本古籍珍本在书案的东端。
沿着高高的书架走过去,黛玉找到了想要的诗集,刚要离开,却见一边的书案上放着几本很破旧的书籍,在这满屋的书香中,似乎有点突兀。
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黛玉情不自禁的走过去,轻轻的翻了一下,不过是几本很普通的古书,黛玉刚要离开,却发现古书下面压着一叠泛黄的纸柬,只露出薄薄的一角。
浑不在意的看了一眼,黛玉转身就要离开,忽然灵光一现,黛玉一下回过身,迫不及待的将纸柬拿了出来,一看字迹,果然是自己熟悉的。
颤抖的将纸柬看完,黛玉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而且越来越急,到最后都有种喘不上来气来的感觉。
书房里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握着这张薄薄的纸柬,黛玉似乎看到水溶那冰冷的目光寒意悚然的看着自己,不,是看着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