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的垂下眼睑,再抬起眼的蒋玉菡细长柔美的眼里多了一份冷漠和阴暗,连声音也似乎有了异样:“王妃只看到了其一,却不知其二。”
停了一下,蒋玉菡道:“当初宝二爷确实从牢里出来了,不过那并不是真正的释放,而是发配离京。”
黛玉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晃了一下,随后低声道:“胡言乱语,当初我可是亲眼看到宝玉上的车子。”蒋玉菡一字一句的道:“千真万确,王妃若是不信,大可去贾府里问一下,而且当初宝二爷的事……”
抬头看了黛玉一眼,蒋玉菡继续道:“宝二爷的事本来不大,关上几日,再走走路子就可以无忧,可当初王爷却一力要府尹尽快放人,并且还大费周折的要刑部将二爷的卷档批为沧州流放。”
轻轻冷笑了一声,黛玉低声道:“蒋公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句,不管这件事如何,我相信王爷绝不会无缘无故的陷害宝玉,所以你今天的话对我来说,不过是白费苦心。”
见蒋玉菡怔怔的看着自己,黛玉明眸一垂,轻轻叹了一声,低低的道:“当初王爷待你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宝玉当年为了你可是挨了一顿板子,没想到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不但诬陷王爷不义,连宝玉的事你也不想轻易放过,蒋公子,你心里可曾有愧。”
蒋玉菡不死心的道:“正是因为宝二爷曾经帮过我,所以玉函今日才将这些告诉王妃,玉函不忍心让二爷再在外面受苦。”
冷冷的看着蒋玉菡,黛玉低低的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难道会真心的为宝玉的事鸣不平。”
蒋玉菡见黛玉的话有些松动,忙道:“王妃若是不相信,大可以问一问贾府的人,二爷已经离开10多天,玉函决无虚言。”
黛玉没有理会,只是轻轻地道:“蒋公子,王爷平日待你如何。”蒋玉菡犹豫了一下,没有做声,柔美的脸上是一种无法言明的神色。
俏眸一转,黛玉淡淡地道:“我真替王爷寒心,枉王爷素日什么事都照拂着你,而此时,你却在背后诬陷他的为人,果真如王爷说的‘人心叵测’‘反目成仇’。”
蒋玉菡有些激动的道:“‘人心叵测’‘反目成仇’,是的,王爷的确照拂过我,可他何曾把我放在心上,他从头到底不过是在利用我,做他的挡箭牌,利用完了,一句轻巧的不需要就把我抛在了一边。”
喘了口气,蒋玉菡不甘心的道:“这两年,为了他我苟且的周旋在各家各府之间,为他做了多少事,我从没求过他什么,我也知道他在利用我,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以后还能像从前那样,经常见到他,我也就心满意足,可他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棋子,可对我来说,他却是我的全部。”
看着蒋玉菡那有些失控的俊面,黛玉不觉向后退了一步,蒋玉菡一下明白了黛玉的心思,不由低低的道:“王妃放心,玉函今日不过是来好意提醒王妃一句,对王爷来说,所有的人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昨天是宝玉,今天是我,明天或许就是王妃。”
黛玉身子微微一凛,淡淡地道:“多谢蒋公子好意提醒,‘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至于王爷的为人,还不劳公子费心。”转过身,黛玉对紫鹃道:“紫鹃,告诉他们一声,我们回府。”
掩上帘子,黛玉看也没看一眼,低低的道:“回府。”
直到走出了很远,黛玉才轻轻地问紫鹃道:“他走了吗。”紫鹃回头看了一眼,道:“王妃,已经看不见了。”
想了一下,黛玉低声道:“紫鹃,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贾府看看老太太,你私下问问宝姐姐,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鹃不由道:“王妃,那个蒋公子的话何必做信呢,他是存心诬陷王爷。”黛玉没有做声,只是想起上次宝玉临别时的话,心里有一份不安已经隐隐的泛了出来。
回到北府的时候,天色还早,黛玉却焦躁不安的在房里走来走去,雪雁不解的劝道:“王妃不要着急,紫娟姐姐不过是给老太太送几件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黛玉看了雪雁一眼,没有作声,只是有些茫然的向外看了看,才道:“我是担心……”没有说下去,黛玉忽觉得自己的心竟然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
坐在轿子里,水溶长长的舒了口气,今天的事在脑海里细细的过了一遍,水溶闭上眼,低低的道:“该来的总归会来。”
六子掀起帘子,低声道:“王爷,到了。”淡淡的应了一声,水溶缓缓的走出轿子,料峭的春寒使得渐黑的天色依然清冷,水溶披着鹤氅刚刚迈进二门,就见拐角处黛玉静静地站在那里,鹅黄的斗篷裹着她依然纤弱的身子,似乎已是不胜凄寒。
快步走了过去,水溶低低的道:“你怎么等在这里。”黛玉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水溶,秋水般的眸子里不似平日的清澈,竟然是一片幽邃。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做声,只有身旁的枝叶随风发出簌簌的声音。
紫鹃心惊胆战的站在一边,心里不由的想起刚才的事。听完紫鹃的话,黛玉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呆坐在床上,似水的眸子没有意识的看着前面的铜镜,好像那里面有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一样。
走上前来,紫鹃低低的道:“王妃先不要着急,这件事说不定是另有隐情,二奶奶和紫鹃说的时候,也是有些疑惑的,她说二爷当初走的时候,神色很平静,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劝过二奶奶,要她一定不要担心,好好照看着老太太和太太,过不了多长日子,他就会回来的。”
见黛玉不做声,紫鹃又道:“王妃想想,二爷能那样平静的离开,就一定知道或许这样是最好的法子。”
轻轻叹了一声,黛玉没有理会紫鹃的话,只是低低的道:“他为什么要骗我,还要这样瞒着我,今日若不是听人说起来,我或许永远都不知道,还以为宝玉依然好好的在庙里读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