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犹豫,水渝没有了往日的羞怯,低低的道:“长这么大了,无论什么事,我从没自己做过主,这次就让我为自己做一次主,还请王嫂帮忙。”
默默地看着水渝那没有回避,执着的眼神,黛玉好像第一次重视起这个府里不起眼的小叔子,想起昨夜水溶的那些话,黛玉的心不觉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是同情还是悲哀,黛玉竟觉得自己的心乱乱的。
舒了口气,黛玉轻声道:“这件事王嫂会和王爷,太妃说的,三弟也不要忧心,再说王嫂也相信太妃会谅解的。”水渝轻轻地一躬身,低声道:“多谢王嫂成全。”
黛玉连忙道:“三弟不要这样,那日的事王嫂还没有和三弟道谢呢。”水渝却淡淡地道:“王嫂不要在意,这件事是小弟应该的,其实当初若是小弟能再快一点,王嫂也不至于弄成如今这样,说到底都是因为我……”
没有说下去,水渝忽然深深的行了个礼,比之刚才更为凝重,低声道:“小弟代母亲给王嫂赔罪了,小弟知道这件事对王兄和王嫂来说,绝非是一句话能原谅的,但是如今小弟也只能这样,以后若是有机会,小弟一定会……”
没有容水渝说下去,黛玉轻轻的道:“王嫂说过这件事与三弟无关,所以三弟无需自责,今日王嫂过来是有一件事想和三弟说一声。”
水渝忙道:“王嫂有事尽管吩咐就是。”黛玉想了想,樱唇一抿,随后道:“上次王嫂的二哥曾给三弟看过病,他说三弟的病并不是无药可治,而且……”
没有说完,黛玉静静地看着了水渝一眼,却见水渝的脸上并没有那种惊喜若狂或者是不相信的神色,平静的面容波澜不惊,似乎早已知道。
心内暗暗一凉,黛玉好像听到自己的心砰地跳了一下,原来水溶说的没错,这件事一开始就是一个谎言。
缓缓的垂下眼睑,水渝淡淡地道:“多谢王嫂的实言相告,其实这件事对小弟来说已经无所谓了,是也罢,不是也罢,一切都由命吧。”
黛玉有些不甘心的道:“三弟这是什么话,如果能治好,那当然是好事。”轻轻叹了一声,水渝的声音悲凉而又自嘲:“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确很高兴,不过后来却……”
有些茫然的望了望澄蓝的天际,水渝没有再说,只是叹了口气,转头对黛玉道:“小弟多谢王嫂相告,不过此事对小弟来说确实一言难尽,总之小弟谢过王嫂的好意,小弟还有事,就不陪王嫂了,还请王嫂见谅。”
说完,水渝没有再看黛玉,逃也似的向后院走去,急促的步子带着不可抑制的踉跄,有一瞬差一点撞到突兀的树枝上。
黛玉愣愣的看着水渝转过抄手游廊,消失在拐角处,回想起刚才的情形,不觉有些怔了。映风有些忐忑的上前道:“三爷就是这个性子,王妃不要在意,外面风凉,王妃去房里坐会,喝杯茶吧。”
摇了摇头,黛玉道:“不用了,紫鹃,我们回去吧。”走出院子,黛玉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土黄色的大门院墙依然如故,但是黛玉却知道,有些事却已经变了。
凉凉的风拂过来,吹起水渝单薄的袍角,手中的玉笛似乎带着沁骨的清凉,虽然知道后面一定不会有人跟来,但是水渝却抑制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
自从自己记事起,水渝便知道自己的身子似乎与别人不一样,虽然那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随着慢慢长大,从别人的目光和谈话中,水渝还是渐渐的明白了。
母亲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对水渝来说,自小到大,就像刚才对黛玉说的,水渝无论什么事,从没自己做过主,母亲让他努力读书,他就日夜苦读,母亲让他每日吃药,他也毫不犹豫的喝下去,无论那药多么难喝,母亲让他不要出院子,他也心甘情愿的守着这一方天地……
但是还有很多事让水渝不解,明明自己的身子很好,为什么母亲要自己装着体弱多病的样子,明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读书练武,为什么母亲却要让他偷偷摸摸的,但是自小养成的性子使得水渝没有问,只是默默的做着母亲吩咐的一切,他知道,母亲是不会害他的。
无聊的日子里,他喜欢上了做东西,用很简单的枝条,花草,做很多好看的玩意,当然这些是要瞒着母亲的。
直到那天,他在太妃的房里见到了刚嫁进王府的王嫂,一个很与众不同的人,那单薄的身子,袅娜的风姿,清澈的眸子,让水渝似乎有说不出的亲切,但最让水渝感动的是她的那句话:“王嫂初来乍到,也不知三弟的喜好,昨日让人送去的东西可还合意。”
这是第一个问过自己感受的人,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这句话时,本来平静的心一下子跳了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他慌忙的低下头,无措的手竟然微微抖了一下。
那次在梅园,当他见到黛玉惋惜的神色时,竟然觉得自己的心也很不好受,于是便自告奋勇的将这件事揽了过来,利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细细的打磨着那只碧玉的簪子,直到看不到一处残迹。
那天,他读了一会儿书,竟然有些晚了,当像往常一样过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门前也没有丫鬟候着。
自己的心本来对周围的事都淡淡的,所以水渝也没有在意,站在门前,刚要自己掀开帘子进去,却听里面传来嬷嬷的声音:“主子就放心吧,奴婢已经将东西都抹上了,从外面看上去,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也只能算她倒霉。”
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气,接着是侧太妃熟悉的声音:“若是再让她有了子嗣,那渝儿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所以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嬷嬷道:“奴婢知道,主子也是为了渝少爷,可惜不知渝少爷能不能明白主子的这一片苦心。”侧太妃轻轻地道:“但愿他能明白,我也是为了保护他,这一个秘密,我埋了15年了,对我来说都有些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