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轻轻的道:“王妃是个聪明人,连大奶奶都说,所以王妃就不用担心以后应付不来。”白了紫鹃一眼,黛玉道:“你这蹄子想得倒远。”
紫鹃道:“不是紫鹃想得远,而是本来就是这样,看太妃的意思,难道不是打算让王妃管府。”没有作声,黛玉的眼前闪过的是水溶那次冷淡的声音:“弈冰也是担心以后,毕竟身为这个王府的王爷,弈冰有责任把所有的事管好,王妃刚来,府里的状况都不熟悉,弈冰不能因一时冲动,给北府留下什么错失,这让弈冰如何对得起老王爷和太妃。”
见黛玉不做声,紫鹃低声道:“王妃。”反应过来,黛玉掩饰的道:“好了,你下去吧,我也累了。”
紫鹃狐疑的看了黛玉一眼,随后轻轻的给黛玉覆上被子,低声道:“王妃早些歇着。”便退了出去。
今夜有些清寒,外面清冷的月华幽幽的泛着光晕,映得房里也有些朦朦胧胧,将被子往上提了一下,黛玉觉得依然有些冷。
一阵更鼓声幽幽的传来,毫无睡意的黛玉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忽然一声咯噔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夜里格外的突兀,黛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冷风扑面而入,东面的窗子一下子开了,随后一个人影敏捷的跳了进来。
“来……”黛玉的“人”字还没喊出口,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是我。”惊恐的看着半夜跳窗而入的水溶,黛玉清澈似水的明眸直直的看着,竟忘了问话。
四目相对,透过朦朦胧胧的夜色,两人就是这样直直的看着对方,谁也没有做声,房里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感觉。
水溶微微晃了晃身子,接着低头轻轻的咳了一下,黛玉还没做声,就听外房紫鹃睡意蒙蒙的声音道:“王妃,要喝水吗。”
静静的看了水溶一眼,黛玉轻轻地道:“我没事,你睡吧。”紫鹃道:“王妃也早些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黛玉低低的应了一声,这才回过神望向水溶,触目处见他穿了一件素常难得一见的深色外衣,而且有一只手自进来后就捂在肩头,一直没有放下来。
静静地看了一眼水溶,黛玉没有做声,只见水溶轻轻地点了点头,低低的道:“是的。”说完,用另一只手扶着墙,缓缓地做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没有犹豫,黛玉起身披上中衣,轻轻的走过去,见水溶正微闭着双眸,本来清隽的脸在月华的映衬下,带着一丝惨白,左肩的肩窝处,虽然看不清,但那淡淡的血腥还是扑面而至。
见黛玉站在那里不做声,水溶缓缓的道:“给我找把剪刀来,你这里有没有清水。”黛玉不加思索的道:“我去找。”
说完转身走到那边的柜子前,想起平日紫鹃放东西的地方,果然找到了剪刀,还有几块用剩下的布条,黛玉拿着平日不屑一顾的东西,竟觉得心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多亏今晚的月色很好,即使没有灯,房里却依然淡淡的,隐约一切都能看清。
微闭着双眸,水溶静静地听着那个轻轻的声音在自己的周围走来走去,即使看不到,也可以感觉到她的那份焦灼和担忧,不由自主的,水溶觉得有一丝笑意竟然涌上自己的嘴角,那疼彻心骨的伤口似乎已经淡了不少。
今夜的事出乎自己的帷幄,本来以为轻而易举的事,谁知最后经出了岔子,刑部大牢的临时换岗,使得自己和侍卫措手不及,只得掩面冲了出来,慌乱中不小心触动了机关,虽然有侍风在前面挡着,但还是被锋利的刀刃砍了一道。
独自先回来的水溶想到了枫苑的黛玉,一个义无反顾的念头一下子闪了出来,舒了口气,阻止了六子去请太医的事,毅然而然的跳了进来。
由于平日里黛玉基本就是十指不沾水,此时等把东西找齐,再加上心慌,竟也觉得额角有了淡淡的汗意。
低低的唤了一声:“王爷。”黛玉发现自己的脸不由得红了,好在没有灯光,否则自己倒不知该怎样面对呢。
缓缓的直起身子,水溶面无表情的道:“先帮我把外衣脱下来。”犹豫了一下,黛玉没有动,却听水溶淡淡的低声道:“怎么了,王妃难道是害怕。”
静了一下怦怦急跳的心,黛玉不加思索的道:“我有什么可怕的。”说完,伸出手,费力的帮着水溶将外衣褪了下来,扯到伤口处,黛玉听得水溶压抑的吸了口凉气,英俊的眉头皱成了一处。
缓了缓气,水溶伸出手,对黛玉道:“将剪刀给我。”顺从的递上剪刀,黛玉没有做声,只见水溶艰难的抬起手,向着自己的左肩剪去。
眼看着剪刀就要触到水溶的左臂,黛玉忽的一下接过去,低声道:“让我来吧。”默默地看了黛玉一眼,水溶没有一意孤行,将剪刀递给黛玉道:“好。”
水溶内里的衫子是月白色的,此时恐怕已经成了血色,多亏月光下看不清,只见到黑乎乎的一片,饶是如此,黛玉拿着剪刀的手还是忍不住颤了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黛玉的犹豫,只听低着头的水溶平静地道:“不用顾忌,没事。”浓浓的血迹已经和里衫黏在了一处,黛玉这才明白水溶要剪刀的用意。
俯下身,黛玉小心翼翼的沿着伤口边缘将沁着血迹的衫子剪下来,神情专注而又凝重,借着淡淡的夜色,水溶见黛玉长长的浓睫微微的抖动着,露出她心里的紧张,好看的鼻尖竟微微渗出了汗意。
静静地从眼角的余光看着眼前的黛玉,水溶这一刻竟觉得一切好像都停止了,什么雄心,什么壮志,什么仇恨,什么猜忌,都已不复存在,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人,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
轻轻地合上眼,水溶听到自己的心里发出一声冷冷的轻笑,即使这件事她真的去做了,那这一刻也觉得无怨无悔。
肩头忽的一疼,水溶忍不住吸了口气,只听黛玉低声道:“剪下来了。”说完直起身子,也不等水溶吩咐,用帕子蘸上水,低声道:“别动。”轻轻的弯下腰,便要擦拭水溶肩头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