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一招对云素锦屡试不爽,李瑜书自然知道效果,可没料到云素锦听完这话后居然一言不发。李瑜书的心沉了下去,暗道难道自己算错了?师妹也是这种见不得男子出门抛头露面的人?难道她平时对自己出门不置一词,原来是内心不赞同,却面上不显?真是……太失望了。
两人的感情懵懵懂懂,彼此间的联系也就是因为当初那可有可无的约定,甚至这师兄妹的关系,也是綦宁巧计设计下而得。试探、误会、争吵,总是在这时候产生。
云素锦沉思片刻,微微皱眉:“虽说从工从商在咱们大梁也不是什么值得诟病之事,但是若是你一个堂堂将军府公子做这些,被人家知道了,不说你往日好友与那些闺中公子会笑话与你,恐怕父亲哪里也不好说。”
一听这话,李瑜书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是行不通呢。呵,李瑜书你真是太傻了,现在的你怎么会习惯于听一个女人的想法了呢?你不是应该是那个暗夜里的影子吗?呵!既然这样,自己只好……
“我暂时没什么主意,不过父亲那我会帮着担待的,咱们最好别告诉他。还有,要不要我帮忙一起想想咱们能做什么?我这几日在外头,应该能帮上一二。”
“……呵,是这样啊,那师兄,师兄谢过师妹了。”
云素锦奇怪地瞧着李瑜书,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师兄,你刚刚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了?”
“怎么会呢?师妹,是你多虑了。”李瑜书面不改色,毫无被揭穿的慌乱。
云素锦一见李瑜书这样,也就住了嘴,不过心里的狐疑还在心头徘徊。相处这几月下来,云素锦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兄要是自己不愿意说的东西自己便是怎么问也撬不出来的。李瑜书心思之深,云素锦已有体会,在两家婚姻之事上,在三皇女的霹雳火制造上,在暗中聚集力量上,等等等等。
不论是自保也罢,还是进攻也罢,心思深沉的人,总给人以深不可测之感。云素锦面对李瑜书之时,总显得她是一汪清泉,浅显、透彻。
仁和堂,内堂里。
“东家,您吩咐的草药给您置办齐了。”三子伶俐地汇报。她母亲是药铺原先的掌柜宋福,年老事高,也有心荐女儿来接替位置。不过鉴于三子是机灵有余,稳重不足,云素锦按着宋福的主意让三子多跑跑腿,见识下市面。
“三子,做的不错,放到后堂去吧。”在其他人面前,云素锦永远是那个雅号“淡然”的千金小姐,矜持有度、风度翩翩,就是寡言少语了些。
“得勒,东家,三子这就给您备着炭火去。要捣药的伙计,您叫我。”麻利地答应了,三子小心抱着草药往后堂走去。
云素锦微微摇头,看样子宋掌柜把三子交给自己磨磨性子没什么必要,这份机灵劲儿可是少有的。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微微扯动了下,云素锦有些丧气,原本配置的药物看着有效,可是实际效果只起了一点点,治标不治本。
要是师父在的话问问就好了,虽然可能不会被待见,但是李瑜书的面子,师父应该会给一点提示?算了,上次打了自己一掌,师父也没说什么,巴巴地跟着乔雪薇一起“出门避祸”,想想可能是不好意思?但是以他的性情,自己若是凑上去问怎么解了自己这脸上的药,会不会恼羞成怒?
“师傅,我完成了。您教我的东西我记下来了。”水生稍稍学了乖,不敢高声在仁和堂说话,怕惊着前来问诊的病人,只是声音里的雀跃怎么也掩不住。
素锦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水生这小丫头,故作严肃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皮猴儿,要是背错了可是要打手心的。”
水生一把掀了帘子,蹦跳着跑进来,小小的身子抱着云素锦大腿腻歪了一会,才扭扭捏捏地站好,把手里的作业交给云素锦看,小脸上都是自信:“方技之书,大要有四:经、脉、方、药而已。经阐其道,脉运其术,方致其功,药辨其性。四者备,而方技之事备。”背了一段,水生有些不老实,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开口:“师傅,您还没告诉我怎么用手术刀呢?”
云素锦看了看这孩子的字,歪歪扭扭,看上去并不是用功,看来王大姐王大哥两个也是治不住这皮猴儿才送来做学徒的,板着脸开口:“不会走还想跑了,继续背。还有,医者握手术刀的手要稳,你这样写字歪歪斜斜,让患者如何放心?”
水生毫不在意云素锦的训斥,她就是知道自己这个师傅看着不好接近,其实可好了,笑嘻嘻道:“好嘛好嘛,师傅我接着背。师傅,这是师祖教您的吗,您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收我为徒,师祖会打你屁屁的吧?”说着,水生用一种“师傅你要倒霉了,你好可怜”的眼神看了看云素锦。
这个皮猴儿!云素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断地告诉自己打孩子是不对的,打坏了不好,愤怒地开口:“继续背书!”
虽然水生皮了点,经常把人捉弄生气,可是她倒是个行医的好苗子,态度也是认真,就是在适当的范围内挑战云素锦的底线罢了。故而云素锦经常被她气得发抖,却拿她无可奈何。一个活泼机灵的孩子,云素锦虽然面上冷然,心中却爱极了。
“嘻嘻,师傅,好师傅,您别生气了,我背还不成嘛……啊!师公好,师公我药还没捣完,我先去辩药了!”水生本是笑嘻嘻地看着云素锦发怒,忽然看见帘子晃动了一下,自一见到家这个可怕的师公来了,连忙开溜。
云素锦默默扶额,感觉好无力,心中吐了个槽怎么就都爱欺负我呢,难道是我长得太善良?整理好情绪,云素锦还是有些无力,打了个招呼道:“来了,坐。”也不提自己去倒水,看起来两人熟稔了许多,至少客套话儿免了。
李瑜书自己倒了水,饮了一口才问:“老远就听到你声音,水生又惹你了?”话虽这么说,李瑜书也知道这大抵就是跟自己一样,像自己小时候就喜欢揪着师父的胡子玩。水生这孩子,李瑜书也很喜欢,小脸上带点儿肥嘟嘟的肉,说着话儿跟小黄鹂一样。
师妹她,想不想要一个孩子呢?李瑜书望向云素锦,只见她低着头认真阅读水生的作业,几缕头发散落在鬓间,要是……要是我们也有个孩子,师妹也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吧。而我,一定不会让我的孩子重蹈我当年的覆辙呢。
云素锦看着水生的狗爬字,头也不抬:“早晚我就要教训这个皮猴子,看她还敢不敢不尊师重道了!对了,师兄,可以问你个事吗?”云素锦自从李瑜书书信告诉自己一些朝堂消息后,就推测李瑜书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己母亲升官的事情拿来问他再好不过。
因为被水生惹恼,脸上还留着生气的红晕,这让李瑜书想起了那一个亲吻,那时候的师妹也是这样羞红着脸蛋呢。那一件事,两人心知肚明,谁也不说破,自然不好再提起。李瑜书回神:“师妹有事,师兄必然赴汤蹈火。”
“嗯,母亲要成为尚书的消息,师兄是知道的吧?是不是因为火药?”云素锦忐忑开口,有些担心被李瑜书搪塞过去。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不希望这个人对你撒谎,希望他说的话儿都是真心实意。
李瑜书微微一笑,眼睛里流露出宠溺的色彩,连他自己也未发觉:“就算你不说这事,我也要跟你提起。当然,也是你的点子好,我们小赚了一笔,还摆了三皇女那派一道。”
李瑜书谈起自己拿手的事情自然眉飞色舞,仔细观察了一会云素锦,见她对“耍弄心机”没什么恶感,才道:“火绒本是民生必备之物,暗中收购了一番后大量抛出,那些子皇女勋贵手里哪个没攥着几家铺子,自然跟着抛售。派人收购了那些抛售之物,等到太女不小心把霹雳火在皇上面前一提,自然引着重视。”
云素锦听了这话才对事情知道个三四分,不禁接下去猜测:“正因为这样,所以市面上的火绒都在咱们手里,然而制作这东西费时了一些,它又是火,额,霹雳火的引线,皇上发了话所他们得全力买回来?”
李瑜书对着一个“咱们”很高兴,赞许道:“是了,师妹,这次可是你出得好主意,这三皇女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火绒是必备之物,居然不囤着备着,倒叫我们钻了空子。你说的有理,不过呢,还有一点没想到。”
“是什么?”云素锦顺着李瑜书的话题走,好奇问道。
李瑜书倒是很享受自家这个可爱的师妹的小迷糊,只微笑着看了看云素锦,等到云素锦差不多要恼了的时候才开口:“嗯,这个呢,自然是三皇女要出钱买这些,只是太女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本是想挤掉三皇女插手这一霹雳火的,只是差事被柳置司领了过去。白白出了力,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云素锦狐疑:“太女看上去不像是这么急功近利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