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一头雾水,云素锦回了工部侍郎府,本想找云卢氏问个明白,不料却听到海棠来禀报,说是阮相公不知为何头疼、昏睡,下人叫也叫不醒,已经有一天水米未进了。
一听到这话,云素锦眼前就闪过那泪眼迷蒙的娇软印象,赶紧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人的脸从脑海中甩去,口中问道:“请医生了没?”
海棠欲语还休,支吾道:“小姐,您还是去看一看吧。我看那阮相公,真是不行了。”
“呸呸呸,海棠你愈发没了规矩!”还不待云素锦说话,绿竹赶紧接了话茬,把海棠一顿教训。自从云素锦跟绿竹越发亲近后,绿竹对海棠的嫉恨也少了些,更因为云素锦话里透露出她不喜绿竹嚼舌根,绿竹也不在云素锦面前说着个对手。
不过现在是海棠自己凑上来讨没趣,绿竹自然不会放过,正大光明地教训了海棠,然后转向云素锦道:“小姐,你可别生气,绿竹给吐掉了。这话晦气,咱们府上可是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云素锦倒是不忌讳这个,也不迷信,对于绿竹的表忠心点了点头以示中肯:“行了,你也一道跟着吧。前面带路。”最后一句是对海棠说的,毕竟这人一天没吃没喝,云素锦还是有些不放心。
绿竹闻言,快步跟在了云素锦身后,嘴里不停:“说你呢,小姐让你领路呢。”
云素锦走在中间微微摇头,绿竹与海棠不合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过这事她也不好插手,只是暗示过绿竹几次,现在看来效果不大。
到了阮依依所在的厢房,一股子甜香扑面而来。甜腻的香气在屋中萦绕,正是初夏时节,但是阮依依在房内摆了暖炉,正在点起那馥郁的燃香。
云素锦微微皱眉,跟阮依依相处几次她早就知道这人是正常的大梁男子,喜好熏香、性子娇柔,所以这才是云素锦不能接受自己要成亲的理由。云素锦暗自庆幸自己找到,不,或者说是李瑜书找到了自己。
“小姐,阮相公怎么样了?”海棠的话打断了云素锦的沉思。
不待云素锦吩咐,绿竹早就拿了张锦帕放在了阮依依的手腕上,男女有别,就算是住在云府的阮依依,云素锦为了不对他负责,也得避嫌。绿竹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阮依依,心说长得倒是清秀,就是时常闹病,可惜了这副皮囊。
伸手搭在锦帕上,云素锦微微闭眼便开始诊脉,心里一阵浮躁,摸了几次都捉不到脉象,不由地发急:“啧,绿竹,去打开窗户,这味道真是难受。”
海棠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盯着云素锦的举动,一听这话连忙大喊:“不行!”
见两人都在看她,海棠微微慌了神:“额,我,小的意思是……阮相公不是身子不好吗?小姐,开窗会不会让病情加重?对,就是会加重的。”说到最后,海棠还重重点了头,以示自己这话的力度。
云素锦收回双手,起身活动了下身体,伸手在脑袋上随意按了下,闻言笑笑,制止了绿竹的说话:“绿竹,海棠说的有理,不开就不开吧。绿竹,带海棠去我书房那抓药,还有,煎了药再回来。出去吧。”
“小姐,我……”,绿竹还要辩解,最后看了看云素锦,终于咽下嘴里的话儿,伸手推了一下海棠,“走吧,小姐叫我带你呢。”
等到绿竹带着海棠退了出去,又关了门,云素锦转过身去往阮依依那个方向走,又重新坐了回去,就在床头看着阮依依。
乌黑的头发地乌泱泱披散在枕间,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小脸非常精致,紧闭的双眼更加显得阮依依娇弱可人怜。云素锦痴痴地凝望着阮依依的脸,伸手想要去触摸眼前这可人儿的脸,伸到了半途又缩了回来,仿佛怕惊醒自己那心爱的易碎品一般。
“你……你,还好吗?是我,来晚了……都是我的错。”云素锦轻声喃喃自语,仿佛极力压制着自己的爱恋与深情。
就在此时,躺在床上的阮依依慢慢地睁开双眼,带点儿虚弱与迷茫,直至看到云素锦,张开嘴露出一两颗精致的贝齿:“恩人,你,你来看我了吗?我,我是在做梦吗?”
不待云素锦搭话,阮依依转过脸,面朝着蚊帐,轻轻道:“你又做梦了,依依啊依依。你为什么想不明白呢,恩人是不会来看你的啊……”说话间,一颗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从腮边滑落,湿了枕巾。
云素锦这时终于忍不住,抓着阮依依之前因诊脉而露出来的手腕,不管不顾那锦帕还覆盖在手上,激动道:“是我,我来看你了,依依。依依,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云素锦深深地低下头去,表示了自己的愧疚与不安。
阮依依听到这话,总算是回过神来,挣扎着起身,双手环住云素锦的手,含情脉脉:“不,不是你的错,恩人,都是,都是依依不好。依依给您添麻烦了,也怪依依身子不争气,我,我……”
云素锦低下的头又加深了几分,然后猛然间抬起,抽出被阮依依握紧的双手,激动站起来,双手握拳以示决心:“依依,你别多想,我肯定能治好你。你放心,我是个医生哪,你知道吗?就算我治不好,我会跋山涉水,给你四处访求名医的!依依……”
“恩人……”阮依依激动地与云素锦对视,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缠绵悱恻,如痴如醉。
云素锦看着好像是初遇上爱情的莽撞小姑娘,站在那里走来走去,抓耳挠腮:“不行!我得找人给你看病去!”
“别!额,恩人,我,依依的意思是你就这么陪着我好不好?”阮依依一听这话,着急起来,不顾自己还躺在床上,起身就要拉云素锦。才起了一半,阮依依又重新趴回了床上,抬头扶额:“人家有些难受,可以多陪依依一会吗?好不好……”最后一句娇侬软语,便是百炼钢也得在这话下化作绕指柔。
云素锦抓挠了一会,停下手,坐得离阮依依近了些,面上一片迷醉之色:“依依,你真漂亮……”不待阮依依做娇羞状,云素锦仿佛恍然大悟般,自责道:“都怪我往日里不够关心你,你家中何处?还有家人吗?”
阮依依听了这话,苍白的脸上仿佛又苍白了一些,但是还是娇羞道:“恩人,依依家中并无其他人了,只余下一位老父亲。只是,父亲他……嘤嘤,恩人,依依只有你一个了。”说到后来,阮依依真是悲从中来,拿起帕子掩面哭了起来。
梨花带雨,海棠娇羞,都不足以形容这悲伤,这画面直教人心疼可怜。
云素锦手足无措地安慰了一会,又问了几句阮依依平日的爱好、喜欢做什么,看阮依依止了哭泣,给他掖了掖被角,温柔道:“依依,你身子弱,多歇歇,乖,我叫海棠来伺候你。”
等到云素锦出了阮依依的房门,看绿竹在旁边等着,吩咐道:“吩咐下去,阮相公的三餐可要谨慎些。对了,油腻荤腥之物不得送上来,要不然,小姐我可是不客气了。海棠,小心伺候着。”
“是,小姐。”
“知道了,小姐。”
“绿竹,扶着本小姐。”
绿竹跟海棠齐齐地应了,绿竹赶紧搀扶着自家小姐出了二跨院的门,等到走得远了,绿竹小心地问道:“小姐,咱们是往哪里去?”绿竹还记得自家小姐回府是从与李公子商谈了一会才决定的事,现在到底是去仁和堂还是去往家主处,绿竹也拿不准。
云素锦长长地叹了口气,仍然依靠着绿竹,摆摆手道:“别说话,快扶我去书房!”
一听自家小姐话里的语气不对,加上之前那多年不用的“本小姐”自称,绿竹哪敢怠慢,本要背着自家小姐走,想想还是算了,赶紧搀牢了云素锦。
等到了书房,云素锦终于放松下来,瘫软在椅子上,拒绝了绿竹送到嘴边的茶,声音有气无力:“药橱,左手边最下面,拿到我鼻前。”
绿竹没有立即说话表忠心,立即拿了药小心地伺候云素锦闻闻。在跟海棠不对付的这段时日里,在绿竹看来,自家小姐站在自己这边,疏远了那海棠,不止如此,还与自己更加亲近。这些,足以让绿竹尽心尽力了。
云素锦一直没有过问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她自然不知道海棠才是原主最倚重的书童与丫鬟。在海棠教唆下,原主平时对府中丫鬟苛刻过头,云卢氏才把绿竹拨给了她。绿竹被挤兑地没了立脚之地,所以才处处争宠出风头。
深深吸了一口那药丸散发的臭气,云素锦整个人才算是恢复了一些精神,心里对綦宁的怨气消散了些。云素锦本以为綦宁是对自己不管不顾,现在看来綦宁还是对自己这个徒儿有些关怀。
在这个天地君师的时代里,綦宁对云素锦的训练与教导苛刻,这倒是无可非议,可是他对云素锦下药,让云素锦脸部肌肉僵硬,这倒是被人诟病的。
“小姐?”
“绿竹,今天的事别说出去。对了,把信鸽拿来,伺候笔墨。”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