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这个人到底是谁,眼前却被层叠的泪水糊满,鼻涕和鲜血也流了一脸。那个人却不嫌弃狼狈的我,反而轻轻揽起了我肩膀,将我生生拽了起来,没有让我摔倒在地。
温度从他的身体里度了过来,身体才有了一些热度。
我的冷幽默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哭又笑地说道:“我感受到你的内力了!哈哈哈……”
结果我还没笑完,就先没了意识……
在那朦胧的人影面前晕倒过后,我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梦。梦里我从头到尾面对的,都是沈陆。沈大少爷一袭锦衣华服立在我面前,手里却拿着一个烂了口的破碗,那碗也秀气得很,上面还有一些青花瓷样萦绕。
而沈陆则面无表情地说道:“小清伶,还钱。”
他坐在我面前,敲着那破碗一直说着:“九十两,九十两,九十两……还钱还钱还钱……”
然后我就被惊醒了。
浑身上下被洗净,好好地被放在床上睡觉。
我空有现代人的思想,但是呆在这封建制度爱吃人的古代,弱还是弱。我在现代过得好,那是社会主义好。我在古代还能活,那是大腿抱得妙。
睁开眼睛过后,脑子里仍然是一片混沌。我睡在床榻上,眼前画面也不再打转,后脑的痛感也消失了许多,胃里的呕吐感没有了,还开始有了饥饿感。只是膝盖处仍然隐隐作痛,屈不了膝弯不了腿。
这屋子倒是有些宽敞,里面的物什并不繁杂,有些许翠绿的植物花草,屋内四壁上挂着许多画幅,上面是一些龙飞凤舞的书法字体,看起来狂放不羁又十分曼妙。
再抬头一望窗外四壁,藤萝满墙。外面的青石板地上,中央摆了松柏盆景,石阶周围种上了青翠的花草,这春意正旺,自然青翠郁然。
这屋子我不认识,可是这字我认识,那有谁的字我能一眼看得出呢?自然只有白大人了。
艰难地下了床,我四处去找,也瞧不见什么外衣,只有一件白是赭的衣裳挂在椅子后面。
稍微犹豫之后,我抓起衣裳批上,便迈出了屋子。可是一片静寂,除了眼前院子一片葱郁的绿色,什么也瞧不见。大门紧闭,这高高的墙壁隔绝了纷扰的人声。这屋子内,倒似乎跟这个时代隔绝了。
我肚子饿得很,一眼就瞧上了灶房。满心欢喜地进去,结果却大失所望。没有任何现成能吃的东西。
搜刮了整个灶房,只有一个番茄高高兴兴地立在那里,呆萌地看着我。
真是上天保佑,还好调味料俱全。我这辈子基本没沾过什么油星子,居然在这白大人家里找出一碗油来。重新在灶房里搜刮了一番,还找了几根葱和几个姜来。笑嘻嘻地把切番茄切葱,乐呵呵地生火放柴,不多时一碗红彤彤的番茄汤便出锅了。
“清伶姑娘倒是不拘束。”一条影子从屋外沿了过来,我端着汤转头一看,便看见了白是赭。他倚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今天的他不一样,他竟然穿着官服。朱衣朱裳,里面穿着白色罗中单,外面扎系罗料的大带。看来他已然正式上任了。
他的脸庞埋在阴影里,眼神里非常疲惫,手里居然还端着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官府与包子这鲜明对比,实在是滑稽得很,我一时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了。
白是赭看了我一眼,将包子放在了桌子上,便坐下来开始啃包子。看起来他是饿坏了。
我将番茄汤端着,又找出了两个碗来,便不请自来地与白是赭同坐。跟他一起吃起这顿晚饭来。
“白大人,谢谢你。”首先自然要言谢,又记起了阿财,我着急地问道,“阿财怎么样?”
“无碍。”白是赭听我对阿财更上心,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平静地回了我两个字。
原来那日过后,我晕了三天。
阿财的事也没有败露,赵府认为是有一大恶人,从背后突然袭击了所有人。那赵小姐被我发疯折腾一一番,脸上也破了相,成天在赵府之内大吵大闹,哭哭啼啼,嚷嚷着要找到我这个丫鬟,要把我毁我容顺便碎尸万段。
一时间明城风声鹤唳,全世界都知道这赵家小姐,在赵府后的那间破庙里面,被人打得满头是血。
小孩子家的歌谣,都从“赵小姐是个母夜叉”,变成了“无名英雄一手抓,赵家夜叉被打趴!”
也是与时俱进。
瞧着白是赭,也是明城这县太爷,巴结他的富人应该有的是,他为什么过得这么自立自强,连个家仆也没有?
我吃着包子喝着汤,想着自己捅下的篓子,心里的愧疚又泛了上来。
为什么白是赭会救我?难道白大人喜欢我?
可惜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一见钟情大都看脸,而我从头到尾都灰头土脸。所以自作多情的想法不要再提,会被笑掉大牙。
于是抬头看着白是赭说道:“白大人,我这欠下的人情,该怎么还给你?”
白是赭并不看我一眼,淡漠地说道:“不用你来还。”
听见白是赭的回答过后,我脸上也是一笑:“那白大人的意思是,这人情要沈陆来还?”
白是赭这时候抬起眼睑来,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他并不否认:“自然。”
“可是白大人。”我叹了一声气,“你把我的分量想得太重了,我不觉得沈陆会买账。”
白是赭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眼神一动转移了话题:“我家中无人,自然没有眼线。但是久了有心人还是会发现。”
他的话语一顿,又津津有味地喝了一碗汤:“你换些女装,暂时扮作我的表妹罢。”
可是我不依不挠,不愿意当无知的蚂蚁:“那天我和你喝酒的时候,我喝醉后你跟沈陆,应是达成了什么共识吧?”
当时沈陆用钱做引诱,引我把自己灌醉,应该就是不愿意让我听见。
我再看着白是赭:“难道那个时候,你们便达成了同盟,一起绊倒那赵家?”
除开这个,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白是赭纤长的手指放在桌上,食指着地,敲了敲桌面。
脸上若隐若现浮出了一丝笑容来:“清伶姑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所写的那些字吧?”
我点点头。
“清伶姑娘,我不得不说,你与其他只会女红成日争宠的女人相比,确实有些脑子。”他的手指放在桌上,慢慢敲打着桌面,木质桌面有些微混响,他眼神里闪着一丝光芒看着我,“你写‘心腹’,我自然有心腹。”
阿财是心腹,我再点了点头。
他手上“笃笃笃”的声音一顿:“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你写‘联合’二字,我与你的沈公子,有着相同的目的。”
冷得像是一道冰的白是赭,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来:“那我们又为何不联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