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兄弟,你怎么来了。”
贺瑜方脱口而出这么句话,傅容脸皮薄,自尊又强,听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有些讪讪:“我见你们许久不回来,就进来找找。”
纪争拐了贺瑜方一下:“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贺瑜方自知失言,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妙。”说着当先朝前走去。
纪争跟在他身后,经过傅容时伸手拉了他一把:“快走吧,时辰也不早了,要是那畜生回来了就不妙了。”
傅容落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总觉得这一趟进谷这两人之间有些不对劲,但要说具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
……
既然紫芝果已经成功到手,三人便不再停留,当下出了山谷就直接出山。
当初去鬼医山谷求医时,鬼医表明了必得要有紫芝果以及血蛇花两味灵药才会出手替纪争医治,如今紫芝果已然到手,唯一所差的便只有一味血蛇花了。
血蛇花的下落也并不难找。
当初从五行门逃出来之后,纪争在山里晃荡了大半月之久,亏得命不该绝,竟然找到了出山之路,而后便在村镇中乞讨为生,顺着官道辗转流落到了一个小城,再后来便被那人牙子拐去卖给了辜家为仆。
如今要寻那血蛇花,只需在辜家庄左近城镇稍一打听,便能知晓。而况当初贺瑜方将血噬经的消息传回师门时,顺带也将那门派的大致方位传了回去,如今过去这许久,想来正道门派也将那邪恶门派的消息都打探清楚了,此番他们只需赶去辜家庄附近,应该便是能打听到那门派的消息,也能同师门汇合。
大雪纷飞之际,三人跋山涉水,跨过重重山岭,直往南行来。
……
距离试剑堂发出英雄令已经过去了一月之久。
在这一月之间,几乎所有接到飞书的门派都派出人手,齐赴青阳山,聚首诛魔大会,共同商讨对付血魔的计策办法。
只是赴会的正道英雄们都没有想到,那邪道门派竟然猖獗至此,竟然四处派出人手截杀各地赴会英雄。
……
此是一处峡谷,两边如镜也似的千丈峭壁高高耸立,中间一道细缝一般的狭窄通道,一条大河就从此穿过。上游足有数百丈宽的河面到了这处峡谷遽然收缩到了十余丈,庞大的水流奔涌至此只能憋屈的从那细缝中挤过去,像是草原上自由自在野惯了的骏马骤然被套上了嚼头缰绳,愤怒地发出了咆哮,人在数里外就能听到那如雷的轰鸣,此处峡谷尤是得名为“雷公峡”。
河面遽然收缩,水流到了此处便格外的湍急,船行峡谷之中,便见得碎琼乱玉飞溅,湍急的白浪打着旋儿猛然冲进深潭中,刚在潭底旋了一圈,就被更大更急的浪头拍散,旋进更深更险的漩涡中。经年累月被激浪暗流冲刷的江石早被塑出了峥嵘怪貌,且还藏在湍急的水流中、深黑的漩涡下,一个不小心行船就会擦着碰着,自雷公峡通航以来,每年敢于从此行险过船的不晓得葬送了多少。
若放在平时,天星派的弟子出山万不会选择坐船,毕竟不是谁都有龙王保佑的,若是一个不好,在水里就是有绝顶轻功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但此地地势极险,只有一条出山的路,还是先民冒死从峭壁上凿出来的,如今正值严冬,连绵不绝的大雪早已将那不过堪堪能容一匹骡马行走的小道给封上了,唯有这雷公峡因为水流实在湍急,便是再大的雪再冷的天气也不会上冻,故此此时出山唯有水路一条。
以往天星派弟子出行总在夏秋两季,若是不能赶在落下第一场雪前回来,便也只好在外过年了,但如今却不同。
血噬经现世,血魔已然成了气候,若再不赶紧想法子除去,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江湖上但有些底蕴的门派都知道数百年的故事,原因无它,实在是那段记忆太过惨痛了些,以致正道英豪们虽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将血魔诛杀,但却致使数家历史颇为悠久亦颇有底蕴的大门派就此断了传承,被灭了门的小门派更是多不胜数,正道一度衰撅不振,直到百年前才渐渐恢复了元气,不想这才刚刚兴旺了不过百年,血魔竟然又重临世间,怎不叫知晓内情故事的人大惊失色乃至于两股战战。
天星派的掌门卢俊山接到试剑堂的飞书后没有片刻迟疑,当即便聚集起了长老们选出继任人,跟着便宣布退位,自己则领着一干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的高手悄无声息地踏上了九死一生的路途。
“师父,前面就是雷公峡了。”
卢俊山正负手立于船头,忽听身后一道清朗声音道,转过头去,见得正是自己最为得意的三弟子全英。
卢俊山看着徒儿只能称作普通的面容,微微颔首,素来严厉的眼神稍稍放缓,道:“雷公峡行船极险,等闲不会有人从此过路,为师从十五岁便出门游历,见今也不过是坐了两三回船,若不是此番事情紧急,也不会选择走水路。不过你如今年纪还轻,年轻人多见识一下风浪与你日后有好处。”
全英笑道:“师父说的是,弟子记下了。”
卢俊山望着他,沉默了一下,忽的叹了口气:“我自幼痴迷武道,不曾娶妻生子,你们师兄弟三人在我眼里便同我亲子一般,只是你大师兄虽然勤奋刻苦,为人却有些鲁钝,你二师兄虽然聪明些,又太跳脱了些,唯有你兼有二者之长,难得心性也好,我原本属意你来接任掌门,不想你竟坚决不允,更瞒着我偷偷跟了上来……你可知此行要面对的绝非小风小浪,轻易就能葬送性命的?”
全英肃容正色:“弟子闲来时颇读了几卷典籍,对于数百年前的故事也略有所知,于理,血魔肆虐人间,身为正道弟子岂有袖手旁观之理;于情,师父道视我们师兄弟如亲子,弟子又何尝不是视师尊如父,正因如此,弟子才万万不能眼看着师父等师门长辈为大义行险,身为弟子晚辈却安坐家中享福。”他恳切言道:“于情于理,弟子都应该跟着师父,为了诛除邪道恶魔略尽绵薄,以表寸心。”
卢俊山望着他刚毅的面容,沉默半晌,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微微一叹:“为师从前觉得有你这样的徒弟此生便算没有白活,这时却又觉得,你这样好……着实也不大好。”
全英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弟子只盼着不会丢了师父的脸面。”
雷公峡眨眼便至,众船工不敢掉以轻心,打叠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行船,直用了小半日才通过那道峻极险极的峡谷,宽广的河面遥遥在望,不独是船工们,就是天星派的一众高手都松了口气。
卢俊山转过头去正要跟全英说话,不想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此时距离峡谷出口尚有一段距离,水流虽然稍稍平缓了一些,但也是相较峡谷中的险恶而言,实则仍是峻浪疾风,船行此处,其速颇疾。不想那峻急浪头下不知何时竟横了一道拦江铁索,伏在水中看不真切,天星派一众人等也不曾想过险恶的雷公峡都闯过来了,竟会在此际遭伏。
恶浪之中,只见去势甚急的船只骤然撞上了那粗大的铁索,船头顿止去势,船身蓦地一震,船尾在湍急的浪头与去势被阻的双重作用下猛然竟被抬了起来,在满船滚成滚地葫芦的船工的惊呼中,船身被水流冲得朝一边偏去,眼看着竟然要翻个个儿,一时顿了一下,忽又重重砸入水中,溅起好大水花。
不一会儿一个船工连滚带爬从仓底滚上来,声音哆嗦,难得竟还能把话说囫囵了:“船底叫暗礁凿破了,天星派的英雄们且各自逃生去吧。”
卢俊山脸沉似水。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险地,若说设下拦江铁索的不是针对他天星派而来便是鬼都不信!
但如今不是纠结究竟是谁在同天星派过不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弃船逃生。只此处犹在峡谷当中,两侧山壁光滑似镜,水流湍急,所幸峭壁并不十分高,借着峭壁上稀疏生的几丛草也能爬上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仓底便涌进了半仓的江水,船只很快就要沉了!
千钧一发之际,卢俊山环视惊惶不安的天星派众人,沉声道:“尔等不必惊惶,且随我来。”
说着劈手一掌将跟前的船舷劈成数块,手臂一长将之挟在腋下,另一手拎过全英挟在腋下,清啸一声,身形如大鹏展翅腾空而起,跟着手臂微微一抖,一块船舷便朝着江面激射而出,眨眼便落在湍急的浪头上,眼看着就要被激流卷走,卢俊山挟着全英已然飘然而至,脚下在那块木头上一点,身形旋即借力再度腾空,跟着又是一块木头激射而出,如是者再三,卢俊山二人很快便到了傍边峭壁之下,借着最后一点余力,毫不费力地跃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