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这是我在H大度过的第一个春天。为了不让自己再像上学期一样死宅在宿舍里,我索性除了午休,白天都不进宿舍。而我又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所以图书馆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有两个,A区B区各一,因为我的宿舍所在的A区是老校区,图书馆相较于新建的B区图书馆就小了很多,但不论是规模如何,大学里的图书馆永远都是一座难求。校方为了使资源使用最大化,特意规定不允许占座,如果哪个座位二十分钟内没有人坐,那么其他人大可以把桌上的东西清理走自己坐在那里。
我一般能找到的座位都是位置不太好的,靠门的、靠垃圾桶的、靠走廊的甚至靠近厕所的。这些地方要么嘈杂要么气味不佳,不属于那些起大早占座位的人考虑范围。
那天我因为逛了会儿超市才去,只找到了靠门口的一个座位,上面扔着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我问了问旁边的人。
“我来了两个钟头了,那儿也没人坐。”旁边的女生说。
我放心地坐下来,图书馆常常因为座位发生争吵。尽管学校限定了二十分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遵守。我和那些立志考研的人不同,来这里只是读小说,犯不着为了一个座位与人为恶。虽然我不怕起冲突,可是现在的我对吵架打架都不感兴趣。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我只觉得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以为是阴天了,并没在意。
“**怎么回事?说你呢!”有人敲着桌子语气不善地说。
我抬头一看,一男一女两个胖子站在我前面,我顿时明白刚才的光线为什么一下子暗得那么厉害了。
“我他妈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啊?”那男胖子足有三百斤,比都可贺还要胖上一个段位。见我不说话,拧着眉毛又来了一句。
“这个座位是我的!”那个女胖子语气更是咄咄逼人:“你要不要脸?!”
我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事情,一时间有点儿愣神。那两个胖子见了,愈加恼怒起来。
“你给我起来!”男胖子作势就来拉我,被我躲开了。
“干什么?”我不咸不淡地说:“我坐在这里之前这个位子已经空了两个小时,学校规定的二十分钟你们不知道吗?”
“老子他妈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个座位就是我女朋友的!看到那张报纸了没有?”男胖子指着桌上那张皱巴巴的报纸说:“你眼睛瞎啊!桌上有东西你看不见?!”
“跟她废话干吗?”女胖子不悦地扭了扭酱缸腰:“让这个豆芽菜快滚!”
“我要是不走呢?”我笑着不紧不慢地说。
“少废话!我女朋友都在这儿坐了二十多天了,这个座位就是她的!”
“她坐二十多天就是她的,那我在地球上活了二十多年,岂不是地球都是我的?”我抬起下巴说:“快跪下叫我球长。”
“你别给脸不要脸!”女胖子瞪着我气势汹汹。
“别,千万别给我脸,”我忙笑着摇手:“那么大一张我都没地儿放,怪腻的。”
“你!你惹我们没好果子吃!”男胖子指着我的鼻子说。
“谢谢,好果子坏果子我都不要,你们自己留着吃吧!看你们嘴里这么不干净一定是吃粪长大的,还是农家粪。怪不得催得这么肥,就是味道太差,一张嘴跟下水道似的。”我捏着鼻子说。
“你,**——”两个胖子全身发抖地指着我,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们新闻系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原来是新闻系的,”我恍然大悟:“连图书馆规定都不知道的新闻系,还真是难得。看的报纸还是去年的,你们还真是讲求时效性。”我指了指桌上的报纸说。
那两个胖子气得浑身乱颤,如果换在平时,我会一声不响地走开,只是因为觉得无聊,没有精力浪费在吵架上。可是我这次偏偏不那么做,因为我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其实我正要离开,”我站起来笑着背上书包:“外面天气正好,我得去晒晒太阳,好好享受一下春天。这个位子让给你们,别那么生气。这件事就算我不对,我忘了这世上任何人都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位置,只有胖子没有春天。”
我歪着嘴笑着走了出去,那两个胖子恨恨有声:“你等着!”
出了图书馆,我脚步轻快地走到草坪上晒太阳,果然,恶作剧很能让人开心,难怪李惜时那么喜欢恶作剧。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那两个新闻系的胖子从此对我怀恨在心。我自然是不会害怕的,反正我看似很充实,实则百无聊赖,刚好有这两个倒霉催的给我做消遣。
于是几乎每天,我都会整蛊那两个家伙,除了逗嘴架就是用小石头瞄准了打,或者趁机冲上去推他们一下,他们根本追不上我,只能在原地暴跳如雷。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左右,那两个被我弄得疲于应付,每每见了我就躲开,我也就歇了手。因为我不愿意欺负已经认输的人。
一天,我和罗子她们准备去图书馆后面的三号教学楼上课,我们班的一个男生跟贪吃蛇开玩笑,从后面抢了她的包。贪吃蛇吆喝着追过去,我一眼看到贪吃蛇的衬衣扣子被丰满的胸部生生撑开,露出白花花一片,赶紧吼了一嗓子:“你站住!”
只听稀里哗啦一片响,贪吃蛇和那男生都愣在了原地。我循声望去,只见新闻系那个男胖子摔倒在图书馆门前的台阶上,书本水杯都掉在地上,水杯摔碎了,里面的减肥茶水洒了一地。他一定是以为我那一嗓子是冲他喊的,惶急之下跌倒在地。
我看他面色惨白,冷汗顺着额角滴滴答答流下来,知道他一定是扭伤了哪儿。尽管我之前没少捉弄过他,但看到这情形,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去扶起他。
谁想到看到我靠近,坐在地上的他立刻拼命向后退,嘴里还喊着:“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我!”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特别尴尬,一种羞耻感涌了上来,我小声对他说:“你别怕,我就是想把你扶起来。”
可他太紧张了,根本不听我说什么,还是一个劲地后退道歉,我只好转身离开。
“靠!你把那小胖怎么了?你这个**!”罗子捣了我一下说:“早知道你是混**的。”
“对,”我不否认:“我老大叫迟峰峰,是东北长白山的瓢把子!”
后来,听说那个胖子是脚踝骨折,因为他体重太重,只好休学回家修养,完全康复后才能上学,这就意味着他只能留级。对于这件事,我很愧疚,警告自己以后再不能搞过头的恶作剧。
万紫和李岳的关系不知不觉又上了一个档次,但是还没有正式定下来。万紫毕竟是经历过情伤的人,对待新的恋情比较谨慎。李岳那头虽然像热锅上的蚂蚁,怎奈万紫按兵不动,只停留在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为着能让万紫首肯,李岳不知跟我打了多少吵子,我自然不肯做他的说客。得之易失之易,得之难失之难,为其难得方知珍惜,我自然要向着万紫。
学校在四月份组织了一次卡啦OK大赛,罗子拔得头筹。果然东北女人的大嗓门不是盖的,罗子那不足一米六的身高把超难唱的《离歌》演绎得惊心动魄,真是应了那句“挫老婆高声”的俗话。
当天。罗子拿着一千块奖金请我们几个去KTV又猛嗥了一晚上,我和原子弹抢了半晚上的麦克,倒不是我多愿意唱,而是原子弹跑调跑得太厉害,听她唱太折磨。原来她在宿舍里偶尔唱的那些红楼诗词也不在调上,我们都还以为她是故意为之,因为那些时候,都是在闹着玩儿,不正经是正常的。
罗子不但**,还很好酒,我们点了两打最便宜的啤酒。罗子一手拿麦克一手拿酒瓶,边喝边唱,举止豪放近于粗俗。
我乱着喝了几瓶啤酒,随意唱了几首歌,也都是原子弹点了,我抢过来唱的。直到唱到《千千阙歌》里那句“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李惜时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我终于哽咽着唱不下去。
“这是怎么了?”罗子拿着话筒问我,声音格外大。
“这段时间牛筋不是挺好的?”贪吃蛇忙把手里的开心果丢回果盘里走过来抱着我:“比上半年好多了,怎么又伤感?”
“唉!”原子弹长叹一声:“这就叫‘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为谁妍’,快点儿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好了。”说完拿过我手里的话筒惨不忍闻地唱了起来。
我缓了缓情绪,不容自己有太多伤感的时间,站起来抢过话筒继续唱:“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今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啊——因你今晚共我唱——”
李惜时,我答应你要快乐,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