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女生嘟着嘴,李惜时居然是一脸的不耐烦,这情形哪里像是约会,活像冤家聚首。
好容易熬到电影散场(学校电影院的规矩,不散场不准出去),我有些困,站起来慢慢地向外走,因为那种老式的椅子排得很密,人又多,走起来也就慢一些。好容易挨到过道上,我就回手去拉万紫。因为拥挤,连头都回不了,牵着万紫的手一步一挪走走停停,及至出了门雪竟然还下着,地面已经一片白。
“又到吃关东煮的时候了,”我慨叹了一句:“还是头一回第一场雪就下这么大。”
身后的万紫没说话,我回头一看,吓得忙把手松开。原来我以为牵的是万紫,哪里想到握的居然是李惜时的手!还没等我开口发难,万紫就急忙忙地从身后的人群中挤了过来。
“竹马,我被人截到后面,人实在太多了。”万紫说着还整了整被挤歪的帽子,我当时真不知该怪谁。
那个和李惜时一起看电影的小女生也走了过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气冲冲地跑了,旁边的李惜时竟然颇为高兴。
“你还要不要脸?”我臭着脸问李惜时:“干吗把手递上来?”
“明明是你强行抓的我,”李惜时有些嬉皮笑脸地说:“我试着挣了几下,谁想到你越抓越紧。”
我想起来之前的确是这样,可我当时以为万紫被人挤着跟不上我才会往回抽手,还特意用两只手往回拽了几下,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倒霉催的李惜时。
“你不会说话吗?”我硬着头皮往他身上推责任:“明知道我想拉的是万紫的手!”
“我说什么?”李惜时表情滑稽地说:“里面那么吵,我要是小声说,你根本听不见。我要是大声喊,其他人又会看过来。以你的性格,还不生吃了我?”
“竹马,其实我当时也想喊来着,”万紫小声说:“可是一喊的话,肯定会有老多人看,那样不是更丢脸吗?”
“你干嘛走那么慢?”我不悦地质问万紫。
“还有你,”我没好气地对李惜时说:“干吗长了个女生的手?”
两个人这次都没回嘴,我怒气冲冲地拉过万紫往家走,蓝二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跟在我旁边非要请我和万紫吃烧烤。
李惜时骑了他的破单车晃晃悠悠跟在后面,每过半分钟就从蓝二和我中间穿过去,画个圈再兜回到后面。
“哎,哥们儿你能不能别捣乱?”蓝二一脸的不耐烦:“找揍是怎么的?”
李惜时眼皮都不撩一下,恍若未闻。只是依旧把单车骑得迤逦歪斜,几次几乎撞到蓝二的身上。我不知道男生在这种时候是不是格外喜欢炫耀武力,蓝二抬脚就踹了一下李惜时的单车。李惜时则干脆就势把单车撇了,回身给了蓝二一脚。
“哎,别打架啊,你们!”万紫着急地喊:“犯得上吗?!”
我看他们两个的蠢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几步走过去一人赏了一脚:“少在我面前打架!有本事灭日本子去!”
回到家以后,外套几乎被雪打湿了一半,我和万紫赶紧脱下来晾上。万阿姨还没有回来,因为加卖了夜宵以后,每天十点半才会收摊。好在雇了一个河南的小店员,不至于太累。
我不知道李惜时和蓝二两个人在我们走后有没有再动手,也懒得去过问,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由他们胡闹去,只要别来烦我就好。
万紫一面换衣服倒洗脚水,一面忍不住笑:“竹马,你不知道,当时我看见你一把抓住李惜时的手差点儿没叫出来,当时真是好笑死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冷不热地说:“又不是不知道是误会。”
“我当然知道,”万紫笑着说:“你不觉得很多笑话都是误会引起的吗?还有那个和李惜时约会的小女生,脸儿都绿了。不过李惜时好像一点儿也不喜欢她,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还要一起看电影。”
“管他呢,”我一边洗脚一边说:“李惜时那个怪胎怎么能用正常人的行为去衡量?赶紧洗洗睡吧!明天还得补课呢!”
睡下以后,万紫忽然来了一句:“今天你牵着李惜时手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他长大了,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小男孩了。你说,李惜时是不是喜欢你啊?”
我哈地笑了一声说:“你那花痴脑袋还能蹦出更稀奇的想法来么?他喜欢我?他喜欢捉弄我还差不多。他得有多**才会对一个说话总跟他唱反调、隔三差五还打他一顿的人产生感情?况且他对我也算了解,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哪有什么可爱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可我总觉得他对你和对别人不一样,”万紫嘟囔道。
“那是因为,我没有别人那么好脾气,而且对他的真面目认识得最清楚,所以他才会既防着我又想拉拢我。”我不屑地分析道。
“也许吧!”万紫打了个哈欠:“你们两个都是怪人。”
“怪人也需要休息,”我受感染也打了个哈欠:“以后不要在睡前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题,睡眠质量会下降的。”
我朦朦胧胧地睡去,半梦半醒间依稀感觉到万阿姨回来了,我好像说了一句“回来了”,紧接着又昏昏睡去,直到大天亮。
早晨醒来,万阿姨已经出去了,早饭放在锅里保温。因为是周日,八点钟才开始上课,早上的时间比较充裕。我和万紫磨磨蹭蹭地洗了脸又慢慢腾腾地吃完早饭,才一步一挪地去学校。
从开学到现在,只有十一放了三天假,我们的状态从饱满到疲惫到麻木再到痛不欲生,之后又转为深度麻木,直到现在的半死不活。
蓝二今天终于没再出现在我们班级门口,车嘉翼一大早上来了就开始翻箱倒柜,甚至连都可贺的东西都翻了一遍。他那本写满了对林小雪爱慕的日记不见了,遍寻无果之后干脆扯着嗓子乱喊:“谁动了我的日记?!谁谁谁?!”
最后是白拓站起来怯怯地说:“我今天早上收数学笔记来着,班主任说今天要检查。”
车嘉翼惨叫了一声,颤抖着双手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本笔记说:“这才是我的数学笔记,我用了一晚上时间补完的,你是故意整我吗?!大姐!”
白拓异常抱歉地摇头,其实车嘉翼那两个本子还真是挺像的,怨不得白拓。车嘉翼像是掉进水缸里的耗子,嘴巴脑子都开始进水,先是打算去班主任的办公室把日记本换回来,接着又干脆想去偷,最后居然央求我去替他拿。
正乱着,班主任就一脸铁青地走了进来,一句话都没说,车嘉翼就像是被判了死刑一样走了过去,两条腿抬不起来一样,我们都忍不住替他捏一把汗。
“老师,我错了,”车嘉翼耷拉着脑袋主动承认错误:“我再不想着早恋了。”
班主任还是不说话,车嘉翼双手举着自己的数学笔记跟递降书一样:“老师,这才是我的笔记,你把那本日记还我吧!”
“张庆,你给我出来!”班主任大喝一声,接着又对车嘉翼说:“你的事儿一会儿再说,我得先看看你那本日记!”
原来班主任是冲着张庆来的,可怜车嘉翼自己主动上门送死。吕佳见张庆被班主任疾言厉色地叫了出去不禁又担心又纳闷,按理说张庆又认学又老实,不太可能惹大雷子不高兴。
当然,张庆的嘴很紧,回来后绝口不提班主任为什么找他谈话。车嘉翼随后也被结结实实过了一回堂,连着好几天跟我们哭诉他被班主任怎样的严厉训斥以及被逼着把那本“爱的日记”付之一炬。
“看着吧!”车嘉翼满面泪痕地起誓发愿:“我不会放弃的,为了我心爱的女孩,一定要东山再起!”
“你能有点儿出息吗?”吕佳满脸不屑:“写个日记都能叫东山再起,那你关个水龙头是不是都敢说是力挽狂澜啊?”
车嘉翼一面从都可贺的桌斗里拽手纸擦鼻涕一面反驳吕佳:“轮得到你管吗?我爱用什么成语是我的事儿,你连平方差公式都记不住,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就是喜欢林小雪,我就是愿意!”
“就你这德性,林小雪能看上你?!林小雪就算不是天鹅,也绝不会喜欢上你这个癞蛤蟆!”吕佳明显被车嘉翼的态度惹怒,她的性格本就暴躁,跟我不相上下,平时跟车嘉翼就爱互相臭来臭去,这时候自然不肯干休。
“我喜欢林小雪,不是一定要她也喜欢我,”车嘉翼的语气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听得出是真的伤心了:“我就是喜欢,从来没计较过什么。”
当然,车嘉翼的苦心,林小雪是完全不领情的,不但不领情,反而更加讨厌,于是我有所感悟——感情若不是两情相悦,就只会是两厢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