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仿佛停滞了良久,才缓缓地恢复正常,然后重新流逝。
李三儿擎在半空中许久的手慢慢地放了下来,他低垂着头发蓬乱的头,忽然再次唱起了那句“雾非雾,花非花,冰上走,雪山化”来,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的念叨和絮语,此刻听来,异常悲壮和动听,那声音划过漂浮的雾霭,振动了棠圣三人的耳膜,直接撞击着他们的心脏。全然不像是从疯人李三儿嘴里发出的声音,倒像是从一个女人喉咙里唱出来的,婉转,悠扬,悦耳,动听。
蜷曲着不断挣扎着的红衣女孩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听到了熟悉的旋律和音色,缓缓地从空中传来,透过介质雾霭的传播因而变得更加柔和了。她安静地躺在地上,望着被雾霭遮住了颜色的天空,仿佛陷入了回忆,那回忆甜美而令人心驰神往。
视野里满载的雾霭开始变换了颜色,天空出现了,蓝得纯粹,蓝得彻底,偶有一丝云朵,悠然地漂浮着,变换着形状。阳光灿烂得刺眼。
一个甜甜的声音忽然满是惊喜地叫道:“娘,娘,快来看,糖葫芦!”女孩站在院子里,望着天空,阳光温暖地洒在她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光芒。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步履轻盈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这便是云儿的娘三娘,她来到女孩的身旁,伸出一只素白玉手,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头,温柔地说道:“云儿,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云儿急忙拉住三娘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天空,眨巴着眼睛说道:“娘,您快看,是糖葫芦!”
貌美女人顺着云儿的手指向天空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串硕大的糖葫芦,不过是纯白色的,由漂浮的云朵堆积而成。她微笑着颔首道:“云儿,这糖葫芦好大啊,你准备怎么吃?”
云儿望了望三娘,狡黠一笑,道:“娘,您在寻云儿开心吗?那是云啊,跟云儿的名字相同呢!”云儿望着三娘,看到三娘脸上温柔的笑,转而又说道,“但是,若是真有那么大的糖葫芦,那么我会先分给娘和爹的!”云儿幼小的脸蛋粉嫩粉嫩的,煞是可爱!
三娘笑了笑:“云儿乖!”
云儿看到三娘迷人的笑靥,立刻蹭进了她的怀里,撒娇道:“娘,那您是不是应该奖励云儿呢?”
“那云儿想要什么奖励呢?”三娘轻轻点了下云儿的鼻尖,问道。
“娘,云儿想要听你唱歌!”云儿抬起了娇嫩的小脸说道。
三娘嫣然一笑,她知道云儿的要求一贯如此简单,于是便缓缓地哼起了歌谣,这个歌谣三娘很小的时候便听过自己的娘在唱,渐渐地,便记住了这词这曲调。恰好云儿异常喜欢听,还记得云儿出生不久后总是哭个不停,三娘偶尔哼起了这首歌谣,却不想云儿立即不哭不闹了,异常乖巧。于是三娘便常常唱着这歌谣来哄云儿,云儿却是百听不厌。
这歌谣煞是简单,只有短短的十二个字,但是一经三娘的嘴里唱出来,便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仿若鲛人唱晚,让人沦陷。歌词便是“雾非雾,花非花,冰上走,雪山化。”
云儿似乎也被歌词带进了一个非雾非花的世界,眼前茫茫然的一片,入眼都是雪白雪白的,是雪吗?云儿这样想着。她伸出手去,想要触摸眼前的一切,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而恐慌的声音传来,却是李三儿,他说:“快,快跟我来!”
三娘看到李三儿如此慌张,不由得一怔,有些犹豫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云儿眼前出现的景象也被李三儿的突然到来打破了,但是看到李三儿回家,云儿还是非常开心的,她非常喜欢这个爹,于是兴奋地边跑边喊:“爹,您回来了!”若是平时,这李三儿定会带着一些点心或者好玩的东西回来,然后一见到云儿便乐呵呵地抱起她。但是此刻李三儿非但不如往常一般抱起她,眼里反而多了几分恐惧,和一丝令人猜不透的神色,他厉声道:“快跟我来!”
云儿突然怔住了,李三儿从未对她如此凶过,一时间眼泪扑簌扑簌直掉。三娘也意识到情形有些不对,于是赶紧来到了云儿的身边,抱起了云儿,便随着李三儿坐进一辆马车里。李三儿驾着马车就要出城去,管家急忙问道:“老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只见李三儿头也没回,只大喝一声“游玩”,便驱动了马匹,朝城门奔去,剩下管家一头雾水。
马跑的异常快,以至于一路的颠簸。云儿觉得有些晕眩,于是抬起楚楚可怜的小脸问道:“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三娘皱了皱眉,她撩开马车的帘子望了望,发现他们此刻已出了西北城门,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去哪儿,但是她温柔地笑了笑,安慰云儿道:“云儿乖,你爹说了,要去游玩呢。”虽是笑着,但是心里一阵恐慌,总觉得不踏实,似乎要发生什么了。
良久,李三儿忽然勒马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三娘和云儿差点摔倒。却听到幽冥骇人的声音传来,那人说道:“带来了没?”
李三儿颤抖着回答:“带,带来了。”
那人似乎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交给我!”
李三儿瞬间有些石化,站立不动,脚是怎么也抬不起来了。那人厉声喝道:“怎么,你想死吗?”说着,有什么撕裂的声音传进三娘和云儿德尔耳朵里,旋而便听到李三儿的痛苦哀嚎。三娘恐慌,为了保护云儿,她不敢撩开帘子去看李三儿到底怎么了,但是李三儿嘶嚎的声音让她无比心痛。她紧紧抱着云儿,尽量往马车后面缩。云儿却“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她异常害怕,便哭便问道:“娘,娘,爹怎么了?”三娘蓦地心一凉,她赶紧捂住云儿的嘴,小声地说道:“云儿乖,别出声!”眼里擎满了泪水。
云儿这哭声必定引起了外面那人的注意,只见帘子忽然被挑了起来,一个浑身漆黑的黑衣人硕大的身影出现在三娘和云儿的面前,蒙着脸,他什么也没说,一把从三娘怀中拽过云儿,拎着下了马车。
三娘一惊,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发现黑衣人已将云儿抓去,慌张地下了马车,心碎地喊道:“云儿,云儿,快把云儿还我!”云儿也惊恐万分,这个黑衣人令她万分恐惧,他为什么要抓自己,她不要,她要和娘在一起!于是,云儿大声哭喊道:“放开我,放开我,爹,娘,快救我!”但是一切都是徒劳,黑衣人的胳膊就像铁一般地钳制住她,令她无比恐慌和害怕。
三娘心急如焚,发现李三儿胳膊上流着鲜血,急忙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三儿颤抖着,有些闪烁其词:“没,没……”
三娘是何等聪明,如今都到这个份上,若是再看不出什么,岂不是很傻?三娘猛然抓住了李三儿的胳膊,狠命地摇着他问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吗?你想让我们的云儿死吗?”一瞬间三娘变得不像那个温柔贤淑的女人了,变得如此骇人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