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夜里飘起了细雨,绵绵地,簌簌地,轻轻地敲响了屋檐,发出沙沙的声响。
棠圣一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想到似乎离巫国沉睡的秘密越来越远了,心里禁不住黯然。他要什么时候才可以解开巫国沉睡的秘密解救巫国千千万万的子民哪?还有那个活泼的岚,她此刻又在鬼之国的什么地方在做些什么?
此时,屋顶有轻微的声响,谨慎的棠圣骤然起身,握起佩剑,推开门,才突然感觉到那股奇怪的气息。难道是她?棠圣心里想着,也飞身来到了屋顶。
只见容月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的细雨里,抱着双膝,望着漆黑的夜空和遥遥的夜空的另一边。
“是你。”容月望着夜空轻声说道,但这声音绝不是平时那个容月了,再看她手腕处的铃铛依旧,但是却失了声。
棠圣缓缓来到容月身边,皱眉道:“怎么不进去,会发烧的。”
容月依旧望着远方,细雨慢慢落在她的脸上,直至汇聚成一个水滴,才缓缓滑落。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说出声来。
棠圣也只好坐了下来,把佩剑放在一旁,然后轻声说道:“你是想问你师父的事吧。”
容月抬起了头,望着棠圣,眼睛有些湿润,但是在这夜里再加上这雨水因而看不出,她点了点头。
“你真的不记得了?”棠圣还是有些诧异的,虽然邪降曾经说过这种症状,但是眼前的人终究还是容月,虽然性格以及所散发出来的所有气息都改变了,但是容月还是容月。
容月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我师父曾经告诉过,说我患了一种病,有时候活在现实里,有时候活在梦中,所以现在我都不知自己是在现实里还是在梦中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或许这是梦里吧,不然也不会见到像是九尾狐那般怪异的事。”
棠圣其实想要告诉她,无论哪个她,都是活在现实里的,但终究还是放弃了,他不知如何开;口,即使开口了,那么另一个容月会怎样想呢?
“我现在只想请你告诉我我师父是怎样死的,而我当时又在做些什么?”容月认真地问道。
棠圣只好将当日情形简单地告诉容月,但是对于另一个容月的事并未提及,只说当时她睡的太深了。
而容月似乎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她仔细琢磨着师父的死因,想到棠圣提到一个手帕,忽然转过脸来,表情凝重地说道:“把你手帕给我看看!”
棠圣皱眉,但还是从胸前摸出了那条手帕递给了容月。容月接过手帕后仔细查看着,但是除了那手帕一角上绣着的散乱的花瓣和一个“鸢”字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了。
但是,当细雨渐渐打湿了手帕,这手帕上的花瓣竟然奇异地变换着位置,“这花瓣……”容月一惊手一抖,这手帕忽然从手中滑了出去,顺势掉下屋顶。棠圣想要伸手去够,却不想这屋顶的瓦片有些湿滑,差点跌倒。容月起身去捡,却不想这时,泠长风也一脸灿然地飞了上来,手里握着那条手帕,然后嬉皮笑脸地说道:“没想到月儿你背着我在这里和棠圣卿卿我我的!我好伤心啊!”刚说完忽然看到容月一脸阴沉的模样,眼前立刻浮现起容月给他耳光的那一幕,便立刻噤声停止调侃,在棠圣身边坐了下来,愣是不敢坐在容月身边,他可是怕了这个容月呢!
泠长风把手帕递给棠圣,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条布料上好的手帕!”
棠圣没有回答,接过手帕,立刻铺展开来,细细看来,果然看到了花瓣位置的变换,而且这次花瓣的位置跟他上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泠长风看到棠圣这么认真地去看一条手帕,于是也瞟了一眼,这一瞟不要紧,他忽然惊讶地“啊”了一声。
棠圣和容月一惊,望着泠长风,不知道他为何叫了一声。
泠长风面色惊讶地立刻抢过手帕也极其认真地看了起来,然后抬起了头,满脸惊恐地望着棠圣和容月。
“你发现了什么?”棠圣问道。
泠长风铺开手帕,指着其中一片散乱的花瓣说道:“你们看!”
棠圣和容月细细看去,只是觉得这花瓣和方才是不一样了,但还是没看出其他的。
“看这里。”泠长风指着堆砌一起的花瓣,“难道没看出异常吗?”
棠圣再度看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猛然睁大了眼睛,道:“狐首山!”
泠长风点了点头,又指着另一处绵延不绝的细长的花瓣道:“这是水湾!”棠圣不觉讶异,泠长风又指着一处呈现三角形状的花瓣说道,“这是三角城,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还有,你看这里有三个颜色略深的花瓣!”
容月也有些诧异,道:“莫非是指没三人?”
泠长风舒了口气:“正是,我们是从三角城的西南角进城的,如今便在这西南角处,若是把手帕铺好,按照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来看,这三个花瓣恰好也在西南处,印证了我们的位置!这或许是一张地图!”
棠圣有些困惑了,“但是我上次看到时的花瓣并不是这个排列。”
“哦?”泠长风扬起了眉,准备听棠圣说下去。
“上次遇到鬼之国的鬼时下着暴雨,我也是无意中发现这手帕中花瓣的排列有所不同,却搞不懂这其中的玄机。但是我敢肯定此时花瓣的排列绝对和那时不一样。”棠圣说道。
泠长风低头沉思起来,不一会儿他眼神一亮,道:“这花瓣或许就是流动的,是随着你的目的地而变化的!”
棠圣细想了一下,那天偶然看到的不一样排列的花瓣此刻在脑海里异常模糊了,但是隐约中觉得泠长风的分析还是异常正确的。
一头雾水的荣容月忽然泼冷水道:“你又如何知道?”
泠长风笑了,想到自己虽未踏遍四大陆,但是至少见识广博,况且爹曾经将大陆地图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中,道:“如若不信,大可翻找这三角城的图纸一看。”容月不再说什么了,想看图纸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但是心底暗暗佩服起泠长风来。
棠圣拿过手帕,皱眉想了想,道:“这样说来,‘陆中岛’又在何处?”棠圣对这北方大陆的地形地貌一点也不熟悉。
泠长风指着棠圣手中的手帕花瓣中一片空白的地方说道:“陆中岛的位置应该就是这里,但是一般人却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只要解开了,陆中岛便可以出入自由。但是听店小二的口气,怕是这三角城只有疯人李三儿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向我们透露一下关于陆中岛的事了,但是这李三儿看起来疯狂癫痴……”泠长风缓缓叹了口气,表示无奈。
却不想容月说道:“癫痴之人反而更加清醒。”容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师父曾经也是被这癫痴折磨的,但是她反而觉得师父那样的明白事理。
泠长风一笑,“明天一早便可一试。”
三人又沉默了,细雨缓慢而悠然地落下,轻轻地停在了他们的脸颊上,逐渐渗入皮肤里。一股清凉之心浮上心头,这夜安静极了,因而细雨的声音才这么沙沙地入耳。
明天是否会晴朗呢?还是依旧如此阴霾?
谁也无法预料。就如这行程里所遭遇的一切,看似如此简单,却充满了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