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气顿时阴沉了,一片厚重的乌云飘了来,沉重地积压在空中。一股冷风扫过,棠圣眉头紧蹙,望着这安静的山林,突然觉得周遭异常静谧,静谧得可怖。
容月和泠长风的对峙竟然还未结束,岚微笑着望着两人打闹,竟一时恍惚,想要时间停滞,哥哥也已回来,他们几个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生活,那将会是怎样一幅幸福的场景,可又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天气转变得如此之快,像是爱哭闹的孩童,一下子便变了脸色。她仰起了头,从茂密树木的缝隙中望向灰暗的天空,却隐约看到一些细小的东西,缓缓从天而降,悠然地落向她的脸颊。
岚的心猛然一紧,是花瓣吗?难道是他?她惶恐地擎着头,等待那细小东西的降落。终于,它缓慢而悠然穿过重重的枝叶,轻轻地落在了岚的脸颊上,却在一瞬间融化开了,竟然是……
“雪!”岚站了起来,惊讶地道:“下雪了!”
容月和泠长风蓦然停了下来,惊讶地望着岚,不知岚为何突然这么说。但是,他们两人也仰起头望去,发现天空中果然零星地飘着细小的雪花,簌簌而落。
雪花缓缓落到了棠圣伸出的手里,明明是艳阳天,为何会突然变了颜色飘起了雪花?脑海中猛然闪现出刚踏入北御大陆之时的场景,那群白色袍子的人们在素白的冰天雪地里缓缓起舞,尔后……棠圣神色一黯,立刻抚上了佩剑,沉声说道:“快后退!”
泠长风倒是一点杀气也没感觉到,因而奇怪地问道:“只是下雪了,怎么那么紧张?”
岚也站起了身,神色凝重地低声说了两个字:“鬼舞。”
“鬼舞……”泠长风沉吟着,尽管见识广博,但他还是未曾听说过,眼睛不禁放着奇异的光芒,血液竟有些兴奋了。
而棠圣的脑海中却一直闪现着与鬼舞一族交手的场景,漫天飞舞的雪花,茫茫素白的天地,最后只剩下孤身一人,躺在寒冷的雪地里,然后逐渐被冰雪与寒冷吞噬,身体却无力动弹。若不是苏亦天和岚救了他,他怕是早已成了一块僵硬的墓碑。
起初,也是这般毫无杀气,天地间异常静谧,没有躁动,没有芜杂,只有簌簌而落的雪花,以及素白天地间翩跹起舞的白色袍子的人们,尽情而忘乎所以。
果然,雪变大了,原本只是星星点点,而此刻,天空顿时雪花漫舞,纷纷扬扬,已渐渐没了缝隙。空气中没有一丝风,草木皆止,只有雪花砸落的“沙沙”的响动,以及内心强烈的不安。
“好大的雪!”容月惊叹道,虽然生活在极北的江城,但也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雪。
岚却是异常恐惧的,她虽然经常听哥哥提起过鬼舞一族,但是从未真正见到过,只知那些缓慢而柔美的动作仿若鬼魅,会夺去人们的意识。尤其恐怖的便是雪蛊,无声而无息,却足以致命。腹中的孩子仿若也畏惧了,竟微微动了动,岚赶紧用手捂着腹部,生怕孩子受到一点儿伤害。
雪花簌簌而落,天地一瞬间变得素白一片,仿若青葱的草木被这茫茫大雪覆盖了,均已退去。他们视线所及之地一下子变得异常空旷,一片苍茫。
几人警惕地望去,渐渐的,那茫茫的雪幕中缓缓现出几抹淡淡的身影,和这雪花一般的白色,即将融进这雪里。细细望去,才勉强辨认出几个人影,带着面无表情的如同雪色面具,舞着长袖,挥着青剑,但却柔美轻盈,又虚无缥缈,如同翻飞的雪中白蝶,又如云如雾。
白衣舞者们旁若无人地舞着,在这被雪迅速雕成玉树的树丛里穿梭着,忘情地舞着,白色的长袖如同蝴蝶翩跹的翅膀,在这纷扬的飞雪里画着优美的弧度。
然而棠圣的表情再也不似第一次见到鬼舞那般轻松而毫无颜色了,他面目严肃,冷冷地望着这一切,手里的佩剑随时可以出鞘。但是似乎天地间的一切都静止了,连他们四个人也静止了,就只剩下不远处的白衣舞者,缓慢地舞着,忘乎所以地舞着,好像身体情不自禁地就开始起舞了,一旦开始便永无止境。
纷纷扬扬的大雪猛然停滞了,尔后,竟缓缓地向上飘去。
容月、岚和泠长风均目瞪口呆地望着这雪,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诡异的场景,天地仿若倒置,连雪也无法辨别上下了。
棠圣明白,他们就要出手了,蓦然大喝:“快后退!”
话音刚落,眼神尖利的泠长风忽然瞥见乱雪中射来的一支雪剑,直直地向他射来。泠长风一时呆住,忘了闪躲,但见那雪剑“嗖”地穿过乱雪,准确无误地射向了他的喉咙,泠长风只能呆愣着望着那雪剑。
只听“咔擦”一声,雪剑断成两截,泠长风已骇出一身冷汗,棠圣的佩剑在眼前闪着盈盈的墨兰光芒。好在棠圣及时挡去了雪剑,不然泠长风的性命早已断送。
“保护她们俩人,这里交给我对付!”棠圣来到泠长风身前,沉声说道,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想当初一个人,虽然动作灵活,却也无法完全闪躲这舞步中不断射来的雪剑,然而如今还要顾着其他人,便更加不容易了。他必须想出一个法子,既能保护其他人,又可破了这舞。
但是,危险是不会安然不动的。想着,便发觉周遭不断向上升去的乱雪开始旋转了起来,严严地将他包围住了。
“棠圣!”容月担心地向前迈去。
却被泠长风伸手挡在了身后,说道:“不要动!”他瞥着不远处不断起舞的白衣人,领舞者仿若飞天仙子,不断在空中和雪地里旋舞着。
容月只好将岚挡在了身后,不能让岚动了胎气。
而棠圣还被不断旋转的雪团团围住,他提起佩剑,用力刺了去,却听“铛铛”一声佩剑便被一股强劲儿的力道弹了回来,没有想到这雪旋起来是如此僵硬有力,一时竟没了办法。
泠长风本想上前相助,却不想稠密的雪花里俨然又射来两道雪剑,泠长风只好带着容月和岚奋力躲闪,“突突”,雪剑没入了雪地里,泠长风这才松了口气,再望向那群白衣人,却发现他们仍旧安然地舞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棠圣一时毫无对策,而且发现,这雪旋越收越紧了,棠圣只好屏气凝神,细细望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他再一次提起了剑,向着雪旋转的缝隙猛然刺去,只见这雪蓦地停止了旋转,“啪”的一声,像是冰块般向四周碎去,棠圣这才摆脱了出来。泠长风三人见了,不禁放下了心,然而这一切才只刚刚开始而已,接下来等着他们的将是性命的抉择。
只见那些舞者仍旧翩跹起舞,动作缓慢而优美。看起来和方才并没有两样,但是细细看去,便会察觉他们正不断地向棠圣几人靠近。不知不觉中,白衣舞者已经来到了几人身旁,缓缓地将四人围在了一个圈里面,但是他们的舞步依旧。
棠圣、容月和泠长风立刻将岚围在了身后,面色严肃地面对着眼前的白衣舞者。近距离地望去,却发现白衣舞者面上的面具只有纯白的一片,连一丝图案也没有,白得胜雪,但是他们却似乎可以看清周遭的一切,灵活地在被雪雕刻的树木间穿越,四人不禁诧异,难道他们仅仅凭靠感觉吗?
雪依旧不断向上飞去,好像彻底忘了天地间的位置。仍旧没有一丝风,白衣舞者的白色长袖却仿若随风起舞。空气中一点杀气也没有,诡秘的气息缓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