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殿下,齐齐跪着三人,阮璃玉携玉竹和炎月在殿前跪了好一会儿,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也没添枝加叶,也没刻意虚夸,从炎月开始讲到炎月结束,她求君后做主,只说,这个男人,她不能再次丢下。
炎月也是个可怜的人,这就是苏君后的感慨,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这里面涉及到自己,他犹豫不决,第一次觉得姻缘一说,也是有那么多的无奈,玉竹默不作声,只看着地面微微出神。
女皇陛下在旁旁听,苏萧思索片刻,突然开口问道:“璃玉,那你置玉竹于何地?”
阮璃玉张口欲言,几次蠕动嘴唇,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
苏萧讽刺地笑笑,他揉着额角淡淡说道:“若问安能两全,莫过于齐人之美,可我们玉竹,虽然不是亲生,也犹如亲生,他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若执意留下炎月,恐怕他会求去,你阮家的日子也会难以消停,事情又回到了原点,”顿了顿,他看着三个人,如是说道:“或许你觉得是皇权欺人也可,若是炎月是我儿,玉竹进门,我可能也会问你,阮璃玉!你置炎月于何地!既然不能两全其美,便是两难,也难为炎月这个孩子了,现在你如何作想?”
阮璃玉缓缓叩首,看着地面不禁红了眼睛:“我对不起玉竹,我配不上他,可我也不想他再走,我不想和他分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竹,”苏萧放柔了声音:“你个可怜的孩子,怎么这般波折,你说说看,想怎么办?”
苏玉竹微微抬眸,看向殿上有如爹亲的男人,他想扯动唇角,却露了一个难看的笑脸,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他连忙低头。
“回君后,玉竹想和离,从此再不入京城。”
“胡闹!”一旁的女皇厉声喝道:“这么一点子事,就闹到殿前两次,你当赐婚是玩笑么!”
三个人赶紧垂目叩首,玉竹的泪水毫无预警地滴落下来,他哭泣着伏在地面,大声说道:“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本来就是我不该进阮家,本来就是我才是后到者,本来就是我强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时间殿内安静无比,璃玉酸涩的眼眶逐渐湿润,她忽然想就这么死去,省得如此难心,责任,爱情,孰重孰轻……
“这次阮璃玉要是置炎月于不顾,连我都会瞧不起她!可她若是管了他,再不能弃,我又不能留,我只恨不得这就死了,才净心,可怕爹爹伤心,为子不孝,才难以下定决心……”
“阮璃玉!”苏萧也不禁动容:“你们阮家是烧了哪出的香!一个一个飞蛾扑火似的,成就一份姻缘岂是那般容易的?和离那是不可能的,你们三个人给本君记住,从此再不要来殿前,本君也不会再管你们的事,好自为之吧。”
扶颖与他微微点头,临走前语重心长地说道:“世间多少事都不能两全其美,但是也不要太过于绝望,有时候,想得到,就是一个执念,随着世间的推移,若是此时彼时都一个心情,那么也不必委屈自己,可知那一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即使不能合离,苏玉竹也不想再住下去,他亲自叫小厮给炎月收拾了个小院,还是住在原来自己的屋子,那一天阴风阵阵,忽然下起了大雨,本来是想即刻动身的他被璃玉死死拉住,也是想以后再难见面,他放纵自己一回,半推半就,多留了一晚,抵死缠绵。
次日一大早,阮璃玉就醒了,炎月依着以前对正室的恭敬,又来请安,她只侧身躺在床上,不等他进屋,却已泪流满面,玉竹,终是走了……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他恨不得什么也听不见,可即使是雨声,也掩盖不了里面崩溃的哭声,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声因,炎月垂下眼眸,不依不挠的敲着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阮璃玉打开了房门,她双眼红肿,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自从玉竹进门开始,她还从未在他面前衣衫不整,此时见了竟是恍惚,这个女人,从开始对他的索要,到后来对他的陌生,原来,竟是那么的快,只因世间有个苏玉竹。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是有企盼的,他在表姐的柴房里,也曾幻想着璃玉突然出现在面前,她有如神降,救他于水火,对他不离不弃,可这个故事,他猜到了结局,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和她,阮璃玉,终于咫尺天涯。
也是第一次,炎月想自己也是有想要的东西的,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人生,想要争取一次,如果没有苏玉竹,如果他再不出现,是不是他就可以回到从前,是不是就可以永远的留在她身边?
“不好好休息,一大早来干什么?”璃玉双手还在门边,丝毫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炎月索性向前一步,逼退了她,才进屋关门,屋外是哗哗的雨声,屋内是两个人最熟悉的陌生人,相对无言。
他可不可以?
缓缓解开腰带,炎月瞪大眼睛看着璃玉,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一点渴望的神情,早风还是很凉的,她穿得很少,这会连打两个喷嚏,连忙按住了他的双手。
“你在干什么?”她眉间轻皱,隐忍着不悦道:“炎月,让我静静,我想一个人呆着。”
“我不行吗?”炎月就快哭出来,他不依地问着:“我真的不行吗?非要他吗?”
阮璃玉默默转身。
“即使他是后来的也非要他吗?即使他给你带来的只有羞辱只有为难只有痛苦也非要他吗?”
她哭笑着走到窗前,窗外大雨成一线,他虽没哭,可仿佛是两个男人的哭声在催促着,脸上泪珠悄然滑落,阮璃玉呐呐道:“不是他的错,是我对不住你们两个人。”
“不是他的错吗?别人家里三夫四郎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即使什么都没有做过,难道是我的错吗,”他更觉委屈,从身后抱住她,却惊觉她的身体在瞬间僵硬了下来。
“炎月你还不懂,”她的转身推开他,声音里带着些他难以理解的轻快:“我喜欢他的倔强,喜欢他的骄傲,喜欢他做事丢三落四喜欢他爱我时的执着喜欢他弃我时的坚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他的一切,甚至喜欢他说话的语调,若是他离开我能够得到他想要的生活,那我可以成全他,他之所以不能容你不是你做错了什么,只是****之间,一颗心里,难以容下其他,而不是你这样随便的大度,所以,其实你我之间,责任重于****,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我有的选择吗?”炎月怔怔地看着眼前女子,她提起他的时候,神采飞扬。
“有,”阮璃玉忽然笑了:“我也是刚才,忽然想到的,炎月,”她目光灼灼:“愿不愿意过一个别样的人生?”
五个月后。
罗琼心疼炎月,更为玉竹可惜,如今他抱了之初,对别的心情都淡了许多,阮今朝当铺的事逐渐忙碌了起来,时常顾不上家里,惹得青君抱怨连连,孩子有爹爹小厮帮带,他也是百般无聊,竟将守陶毁了重建,一顿整改之后,开了一家成衣店。
店内倒也没什么特出彩的地方,只前面柜里记账的小哥十分扎眼,他姓苏名新,模样艳媚,虽然衣着简单却不失华丽,整个人是眼如月,眉如柳,虽然长着一副偏媚的脸,过往客人无比称奇,因他一双眼,眸光清澈可见底,问什么答什么,呆呆地更是引人怜惜。
此人便是早前的炎月,璃玉将他回京的消息封锁了起来,因以前也是在阮府一直呆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所以京里大多不识他的真面目,苏青君求了君后,赐姓苏,名新,在他开了这成衣店之后带过来帮忙。
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多少女子反复来店里,多只为逗弄他一番,可他成日的看店,不是嗯就是啊,很少说话,殊不知,这般模样要比那些巧言观色的可爱多少,也为店里带来了可观的收益,只笑得苏青君合不拢嘴。
这一年的冬天,到了苏君后的生辰,京里一通急报,招回了苏玉竹。
那天正是寒时之日,阮璃玉得了玉竹的消息不敢置信,跑到成衣店里追问结果,此时的她已是身怀六甲,也曾去寻玉竹的消息,却因种种原因错了开来,她知道他在躲她,也是想先将炎月安顿好了,再好好的去追夫。
她二人本未和离,此时得了玉竹回京的消息怎能不又惊又喜?
正觉疲惫,扶了肚子在桌边歇息,忽听门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先传了进来。
“玉竹哥哥,是这个店吗?传说有美人的地方!”
一人挑帘而入,只见她衣饰华丽,模样俏丽,穿着一身红,拿着马鞭就冲了进来,听见玉竹的名字,璃玉暮然转身,走在少女身后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苏玉竹。
他一身白衣,仍旧是以往简单的装束,进了门显然是心不在焉,一眼瞧见璃玉,目光从她惊喜交加的脸上滑落到她鼓鼓隆起的肚子上,还没缓过神来,前面招待客人的苏新见了,也是惊喜,怯怯地唤了声大哥。
就像是一盆冷水灌顶而下,苏玉竹踉跄着转身而出,这就是苏青君所说的,要给他的惊喜?果真是又惊又喜!
诶?
苏新迷茫地看着尚在惊诧中的璃玉,后知后觉地呐呐道:“他好像误会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阮璃玉也顾不上大肚子了,赶紧出门去追,那少女听出话音,看着苏新容貌不俗,皱眉上前,她以马鞭抬起他的下颌,挑眉问道:“你就是那个彩衣美人?”
“啊?”苏新呆功更甚:“什么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