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今朝不知道容姒为什么一心想要嫁给她做小,先前对他起的那点心思早就消散了,接近他了才发现他话可真多,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模样。本来是想还了银票就立刻赶回家去的,可他的执念让她惶恐,只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好生解释一番,婉转地拒绝。
两个人在西厢坐了半个时辰左右,足足两出戏的功夫,这才要抽身离开,今朝耐性早已磨光,她付了银子,再不想理他,两个人脚前脚后走出西厢楼,却是吓了一跳。
西厢楼的外面林列着两排侍卫,阮今朝眼尖地认出是郡王府的,她看着容姒被拦下来,皱眉上前,果然,前面那辆马车车帘一挑,青君赫然出现在面前。
他全身都罩在黑色的斗篷当中,昏暗的光线下面,只能看见他紧紧抿着的唇。
“就这么喜欢看西厢楼的戏么?”苏青君啪地一下摔下车帘,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他的一声叹息,还未等她上前,赶车的竟然挥起了鞭子,然后这一队人马撇下她走了。
她看着绝尘而去马车以及那些带刀侍卫,也微微低叹,你看,这就是苏青君,他永远都有对的理由,永远都有发脾气的权力,而她,原本竟也能平静地接受了,他高高在上,即使甩脸子也不是正常的么!还抱有什么希望呢?成亲的时候不就应该想明白了么?也听不见容姒又与她说了什么,今朝讪讪地快步向阮府走去,她想安安静静的睡上一觉……
原以为青君这这仗势定然是又回郡王府了,阮今朝回屋之后却惊讶地发现,他居然先自己一步回来了,那些侍卫倒不见了,她抱着鸵鸟的心态洗洗睡了,就想着横竖她的脸也丢尽了,明天起即便有什么流言也任他去吧,至于青君,她发现自己刚暖起的那点小火苗,迅速又灭了。
两个人谁也没理谁,倒也安静。
苏青君心情很差,他既克制不住自己嫉妒的心,又不愿与阮今朝冷战,他又想装作不知道她骗他说有事出门,还恼她扔下生病的自己去见容姒非堵在西厢门口等她出来,还讲究了排场,非要她丢脸。他扔下她先回阮府,先生气,后又懊悔,两个人刚刚闹了一出,这还没好,刚因自己生病缓和了些,恐怕她又被自己刺到了,这一夜难以入眠,他患得患失,期间也曾试探着翻身假装不经意碰到她,可她却是一动不动。
他开始胡思乱想,想到姐姐扶敏的时候还猜了又猜,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他也没费多少心思,因为没过两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苏君后赐婚,扶敏情定容府公子容姒。
容府自然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光景,只容姒小公子倒是真心不愿,赐婚之前,苏君后亲自到了容府,爹爹自然是受宠若惊一口应承下来,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他知道了,赐婚的旨意已经到了容府。
容绯知道弟弟的心思,她拦住了要去开解的爹娘,反手关上房门将自己与他关在屋内,等门外面地人都离去之后,这才坐在他的旁边,挑眉问道:“就是换了扶敏也不行?嗯?三皇女变成了四皇女你也不愿意?”
“嗯,我不愿意。”容姒在府中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宽松的袍身上面连跟带子都没有系,其实他一直喜欢穿成这样,而不是去故意穿白色装高雅。
“我真不明白那为什么就非要阮今朝不可了,”容绯伸狠狠地指戳着他的额头:“她甚至连官职都没有!”
“官职有什么用?”容姒讥讽地笑了:“我看上的正是她这一点,没有官职,她就算想娶三夫四郎的律法也会限制,这不是很好么?”
“你……”她恍然大悟:“难不成你就为着这个才想要嫁给她的?”
“也不全是,”他淡淡笑意流出眼眸:“虽然她娶了苏青君,可律法明文规定合法夫君她还能再娶一人,我在他们身后一直看着他俩甜甜蜜蜜的,很是羡慕,就想找一个这样的女子也这样待我。”
“可容姒你别忘记了,如今阮今朝是有夫君的人,不仅如此,她的夫君能容得下你么?还有最关键的是,今朝她真的想娶你么?现在君后赐婚容府,旨意都接下来了,爹也早应了婚事,你还能说不么?”
“不,我不想嫁,”容姒垂目:“三皇女和四皇女有什么区别,她两个人府中美色如云,侧夫都有几个了,嫁过去哪会有好****呢!”
“你……”容绯叹息着小声道:“这些都是你爹教你的么?”
他不语,却别过了脸,其实他不是她同父同母的弟弟,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就被包装成了容府的名贵公子,比起那些在深闺当中渴望嫁进皇府的小公子们,容姒他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姐弟二人许久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路可走,进了容府的门,就得听话,虽然是很不甘心。
直到以为她要走了,容绯这才犹豫地低声劝道:“你的小心眼还是多放在婚事上面吧,若能进皇女府争到宠爱,也能一生无忧不是?”
“我知道,”他点头:“我懂得的,就是有点不甘心。”
“有什么不甘心的呢,”容绯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无论如何你也不是苏青君的对手。”
“什么意思?”容姒睁大了双眼。
“这件事你听过就忘了吧,”她揉着额头,将那天与三皇女喝酒时候打探出来的端疑说了出来:“从一开始,阮今朝就被他们姐弟给算计了。”
苏青君惶恐了两日,他不知道四姐想娶容姒究竟是不是为了他,但是肯定的是,与他和今朝的事脱不了干系,他虽然厌恶容姒,可这件事情一出,竟也开始同情他了,不想为难他,毕竟,作为男子,嫁给不喜欢的人,那应该是最难过的事吧。
他想质问扶敏,却又怕她真的点头,他怕今朝知道了更看不起他,这两****虽然懒得理他,但同吃同住,也未曾吵过一句,虽然不冷不热,但晚上也会不自觉地滚过来抱他,摸他,虽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可对于这些,他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可世上的事往往都是这样,你做过什么事,越是不想让人知道的,越是害怕让谁知道的,她越会知道。
那一天听闻扶敏与容姒小定,苏青君再也按耐不住跑去问了四姐,她答得痛快,自然是为了他,震惊之余是莫名其妙心慌,虽然是猜到了果然如此,他还是难以接受,那晚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等到小童找到他告诉他说阮今朝到处找他的时候,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可等到回了阮府,再也不敢庆幸了。
阮今朝沉着脸在等他,他将小童赶出屋子,便默然坐在床上开始脱鞋子,脱了鞋子脱衣服,然后拽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盖住……
“苏青君,”她很少连带着苏姓唤他:“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么?”
“我不知道,我想睡觉。”他的声音在被子里闷闷传了出来。
“可我想告诉你,”今朝走到床边,她一把掀去他头顶的薄被,压住心头怒火冷冷说道:“我现在就想进宫求见女皇,让她见识一下她的好儿子好女儿好君后都做了什么好事!”
“你胡说什么呢!”苏青君登时起身坐了起来:“有什么火冲我发,别拐带我姐姐爹爹!”
“我且问你,”阮今朝咬牙道:“为容姒赐婚是不是你的主意?就因为这俩日与我走得近了些是也不是?”
青君一怔,她开口就先问容姒的事,想来也真是上心那!嘲讽的看着她眼中怒火,他懒得否认了,反正姐姐也的确是那么想的,他还是她的主意有什么关系呢!
见他不说话,今朝怒气更盛,她目光灼灼恨恨道:“容姒说的都是真的么?我娶你那出戏码真的是你们设计的?”
他能说什么?苏青君垂目不语。
“好好好!”她连说了三个好,忽然伸手钳住了他的下巴,抬高了迫使他的目光迎上她的怒火:“我真的以为是我酒后失德,为了娶你我和表姐姐妹反目,别提那一身伤了,就想起那天还去打什么擂台就像是被人当猴耍一样!苏青君,”她凑近了他的脸:“这是为什么?与一个文武全无的人结亲,然后高高在上的看着她,践踏她的自尊,你们苏家、哦不对,是你们父子就觉得那么有意思吗?”
“不是,”他艰难开口,下颚却被她捏得生生发疼,忍不住使劲甩开了她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不是那样是什么样?”阮今朝嗤笑道:“赐婚赐婚赐婚你看看你们的手段,给我姐姐和你表哥赐婚,给我和你赐婚,给容姒和四皇女赐婚,除了利用皇权,强压别人,还能有点别的么?苏青君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姐弟和君后便是这东晋的一片天了!若是到了圣前,指不定谁给谁做主呢!”
给谁做主?母皇当然不知道他的事,若是知道这些全是人为的,包括父后对今朝的为难,那还了得?就算是什么也不做,这事传出去,他也没法活了!
“今朝你不能去!”青君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容姒的事我来想办法……总之你先冷静点!”
“我本也没想对他怎么样,更没想娶他还担心你误会他,结果还是你的手脚快,你赢了!”今朝挥手拂去他的手,目光好似刀刃一般锋利,直接将他从中劈开:“你直接毁了他的一生。”
“你……你就那么在乎他嫁给谁么?”苏青君再忍不住厉声起来:“我父后去提亲的时候,他容府完全可以拒绝,是她们自己应下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阮今朝眯起双眼:“你父后权势滔天,谁又敢拒绝呢!我真好奇你们绕了这么一大圈,究竟是想要什么,可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向你这样的皇子殿下,”她想起苏君后曾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道:“只有文武双全,才貌兼备的人才配得上,我阮今朝无福消受。”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青君脑中嗡嗡作响,他再顾不得其他,光着脚便跳下床一把将她拽住:“你干什么去!”
阮今朝回身甩开他:“进宫面圣!”
“你不能去!”他连抱带拖,拼了命似的将她拽回床边,慌乱中二人跌成一团。
今朝胸腔中全是克制怒火,她一门心思想要进宫见他阻拦大怒道:“不去也行,直接给你休书一封,我还懒得去了!你大可叫你父后来,叫你姐姐叫你母皇来,大不了赐我一死!一了百了!”
“阮今朝……你……”苏青君用力抱住她,按住她要起的身子,讨好一般的在她唇上轻轻印上一吻呢喃道:“求你……别去……别说了。”说完又是蜻蜓点水的浅吻,
阮今朝呸了一口,使劲将他在身上推了下去:“你这是干什么?嗯?苏青君?是学那些小倌在讨好处吗?嗯?”她蹲在地上看着他略显受伤的神色心中更加不快,挑眉道:“那天晚上我忽然想起了一点儿,是不是你趁我喝多了,就这么诱惑我干坏事的?嗯?然后屎盆子都扣我脑袋上面了?”
将他比成小倌……苏青君倔强地瞪着她,他气得浑身哆嗦,紧紧咬着牙关……
“是不是你?”她还不放过他,轻佻地瞥着他:“皇子殿下就没有廉耻心么?你的清白就是拿来儿戏的么?你那么想找个听话的女人上床……”
……啪,苏青君挥手打了她一耳光。
青君缓缓转过打歪的脸来,她瞥着他起伏不已的胸口,动作之间,仅剩的中衣领口大开,精巧的锁骨袒露在外……
他见她盯着自己的衣领看,竟是挥手又要打,幸好阮今朝有了防备,伸手去挡,啪的一声打在她的手上,然后被她紧紧抓住,阮今朝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必定要肿的左脸上磨着牙说道:“你以为你能白打么?”
苏青君满眼的绝望,她眼中浓浓怒火甚至带着厌恶,出于本能,他右手被制,左手又起,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也根本没想过她不躲,竟然硬生生又贴上了她的脸。
他惊愕地看着自己又打了她一巴掌,而她动也为动,松开他的手只冷冷地盯着他,他仿佛是与贼人做了恶斗一般脱力,现在怎么办,以后怎么办全然不知,正是恍惚,只觉眼前带风,阮今朝来势凶猛,竟然直接将他扑倒在地。
他绝望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她抚上他身体的双手却炙热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