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容府中赏莲,这已是京城贵女身份的象征了,每年,容绯都会邀请一些公子小姐进府赏景,她爱莲如痴世人皆知,也是生养得道,相府中的白莲片片簇簇,清雅宜人,多少才女佳子应景做诗,多少姻缘天定在此相遇,都是一桩美事。
扶曜撇下心事,他换上了白衫,精心拢了发,在镜中呼吸了许多次,脸上才逐渐淡漠下来,满意地对镜中人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门,随身小厮夏如像往常一样等在门外。
主仆二人穿过小花园,远远的瞧见父王扶夕拿着工具正在修剪花树,母亲耶律筱雅举着把大伞给他遮阳,两个人一前一后,虽然没有言语上的交流,但倍觉温馨,他越发地觉得,远离扶颜是对的,你看,没有这件婚事在其中参合,爹娘之间哪还有那么多的争执?
“殿下?”夏如轻唤道:“该走了。”
扶曜点头,他抹去心头浮现的那个人的身影,毅然转身。
他和扶颜私下里关系不怎么样,这是爹娘心知肚明的事,两个人对这桩婚事都十分抗拒,还好姑父和爹爹都想通了,再也不逼着他们如何如何了,年前,双方都托人换回了玉佩,这本就像个笑话的婚事就此取消,因是姑父和爹爹私下里商量的,订婚也无人得知,所以现在,退婚也是无人得知,刚好辽国太上皇,他的外婆想念孙儿,便去那过的年,这一住便是半年多,若不是爹爹去接,现在还不想回来。
解脱了,他以为他将那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忘得干干净净了,不想才回来就恰巧遇见,这种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烦。
容绯发出了很多请柬,她也没想到清越殿下会赏脸,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虽然爱慕者无数,但是清高冷艳,从不见改变,想到他的风姿,她胸腔里那颗心,跳得快了些。
她站在门口,见扶曜迎面过来竟是结巴了:“殿、殿下肯赏脸,真是蓬荜生辉啊!”
“容小姐客气了。”扶曜一开口,便是吸引了无数目光,他少年成名,对那些惊艳的带着些探索的目光早已习惯,如此便是对旁边的唏嘘之声仿若未见,淡淡道:“今日正好得空,便来了。”
不用解释不用解释!容绯差点就叉腰大笑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将他请到家中来,连忙殷切地上前引路,这个绝对是稀客,所以她脑子里已经忘了很多东西,包括她的未婚夫柳蕴。
扶曜鲜少注意别人的婚事什么的,所以,他更是没在意,两个人并肩而行。
后花园中笑声阵阵,一女子身穿紫衣,她比划着也不知讲着什么 ,正是背对着门口,扶曜缓缓而行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然后皱眉道:“我还以为是请我一个人呢,今个人还真多。”
他绝对有这么要求的资本,也有资格,容绯知道这清越殿下多数都在辽国,对于东晋京城的事大多不上心,冷不丁听他说出此话也没敢想歪,耐心解释道:“每年莲气最盛的时候,都会邀请朋友们来做客的。”
“这都是你的朋友?”扶曜耳尖的听见了那个们字,他本是个不拘小节的,行事倒也有着他爹扶夕的风范,当然更不会有正常小公子的娇羞思想了……
她就知道他根本不会在意的,容绯暗暗叹息,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又松开,她挑眉笑道:“也不知怎么,见了殿下就语无伦次不知说什么好了,其实平日里我很多话的。”
扶曜向她投去奇怪的一瞥,他想得简单,本来就是有点心烦来看莲景的么,便是直奔小亭而去,贵客临门,容绯自然是陪衬,一同前往。
也算是有说有笑了,扶颜看着那个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的表哥,与东道主边走边聊,莫名地就生出许多闷气,平日里都是一副天人的模样,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从开始遇见,本来也就是对他好奇,不想等她身份暴露,他竟是二话不说就翻了脸。
他在干什么?她收起了与边上友人说笑的心,暗暗着恼,那容绯笑得得意至极,扶曜坐在小亭之中,也不知听她说了什么,还回头笑了下,这一笑,多少女子都凝望瞩目,真是……都有未婚妻的人了,真是不知廉耻!
哦不对,扶颜下意识扶上心口的玉佩,退婚了,据说爹娘再不会因这个强求她们了……
她垂目与旁边那人低语了几句,那人赶忙去了,不多一会儿,柳蕴与容府的小公子容姒一同来了,扶颜靠在一边的花树前面等着看好戏,果不其然,柳蕴到了小亭中对扶曜翩翩施礼,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扶曜不耐地摆摆手,这对未婚夫妻并肩走了下来,路过跟前还对她微微颌首。
……这景色与家中的叶没什么不同,他甚至都开始后悔出门了,扶曜俯身看着池中的小鱼,就那么倚在围栏之上,生生挤出了一声叹息。
“哟~”扶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表哥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什么事还叹上气了呢!”
破天荒的,他并没有反唇相讥,只呆呆地看着脚下,那一对鱼儿自在地依偎……
“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见他不理她,扶颜恼意更浓:“那容小姐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表哥若是有心怕也是找错了对象!”她就站在他的身后,怕被别人听去节外生枝也不敢大声说话。
扶曜仿若未闻,他正想着自己在辽国的日子,那可真是自由自在的,就像那小鱼儿一个模样……
“扶曜!”扶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迫使他转过来面对她,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道:“虽然咱俩是退了婚,但是出于好意,你可别不知好歹!”
“什么?”他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这时见她用力拉扯自己,登时瞪了她一眼,啪的甩开她的钳制,不耐道:“你说什么?我没注意。”
她凑上前去,学着他的模样也倚在围栏上面,把刚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然后扶曜便奇怪地看着她,
然后她奇怪地回看他,
然后他奇怪道:“你什么意思?”
好吧,扶颜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好像多心了,这家伙就是没有心的家伙!
就在相府的一角,那花树的转角处,两个人一起漫步并肩而行,所谓是男的俊,女的俏,正是苏青君和阮今朝,她两个人也接到了请柬,刚到相府,本来也就是不想扫大家的兴,二人这才露面满足一下众公子小姐们对新婚夫妻的好奇心。
青君不愿前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容姒,他总觉得这人对今朝有点意思,而且还想要与他相争,当然,也因为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这才忍下了,俩人边走边停,刚过转角,今朝便停下了脚步。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清越表哥那张让人艳羡的脸出现在了不远处的小亭中。
“阮今朝!”他低喝道:“你想让我丢脸么!”
阮今朝不解的回头:“怎么了?”见他一脸怒色,更是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什么事?”
“你是故意的么?”青君拍掉她伸过来的手,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得发泄,她和别人一样,和别人一样对表哥痴迷……
“又怎么了?嗯?”她是一头雾水,他总是这样脾气来得之快,叫她摸不着头脑。
“你自己赏莲吧!”苏青君掉头就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两天他的火气都很大,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也亏了是她,从小忍惯了,若是换成别人呀……
阮今朝撇开心中不快,转身看向小亭,里面一男一女,面对面地坐着。
“金童玉女,是么?”一个男声忽然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