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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复活

水熊虫非常的小,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也许它的能力跟它的身体大小有很大的关系,但不可否认的是,大部分细菌跟它承受一样的极限高低温、压强、真空……也不一定能够生存。

也许它的身体放大千倍、万倍,甚至像人类一样大小,由于承受面变大,它的生存能力可能反而呈反比减弱,甚至于像人类一样脆弱,就像人可能在霸王龙的脚趾缝里躲过被践踏而死的悲惨命运,霸王龙的脚掌大小的人类却不可能躲过一样。

但是从显微镜下才能看见的细胞变成肉眼可见的人类大小的细胞,对于任何生物来说都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当一种生物略过这个过程,忽然之间完成转化,它的能力不但会保存下来,而且会跟它的身体大小成正比关系。

也就是说,当水熊虫忽然之间变成人类大小,它的隐生能力不但不会减弱,反而会随着体积变大而变强。

……

长城超市大半坍塌下来,像一座爆破不完全的废墟,残垣断壁之下荒凉一片,很难想象,也许是前一天,或者是前一周,它还是一座完整的建筑,没有经历过天崩地裂的震动,也没有经历过烈火的焚烧以及暴雨的冲刷。

暴雨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废墟,绵延几条街的大火被逐渐浇灭,浓浓的黑烟无力地支撑着暗沉沉的天幕。

泥水混合着灰烬渗入一层层纵横交错的钢筋水泥,嘀嗒地落在废墟深处早已碾压变形的冰箱上,顺着冰箱的扭曲缝隙流落在一团像蜷缩着的干尸一样的物体上面。

当这一溜水接触到干尸,原本焦炭般的干尸忽然像海绵一样逐渐膨胀起来,宛如干瘪的气囊充气而胀一般,并且随着干尸膨胀,仿佛产生了一股吸力,缓缓流下的浑浊泥水顿时加快了流速,越来越快。

一团蜷缩起来只有水桶口大小的干尸迅速膨胀,身体一节节伸展开来,焦黑、污浊、褶皱的表皮随之鼓胀、撑裂,露出血痂剥落般微红的皮肤。

干尸膨胀到最后,变成了一个成人大小的类人躯体,身上裹着一层布满裂纹的黑痂。

何苒将脸上干硬的表皮扯掉,露出睁开的双眼,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片漆黑,宛如幽暗闭塞的牢笼。

“这是哪里?我记得我应该在冷藏室,但是这里……看来发生了什么,冷藏室垮塌了吗?我必须想办法出去,它们已经离开了,我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

何苒暗道。

是时候出去了。

他想活动一下四肢,却不禁裂了裂嘴,感到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山,十分沉重、憋闷,这种巨大的压力虽然足以将一个普通人压成烂肉,但是对他来说只是活动不开四肢而已。

他想离开,于是背后长出八条细长锐利的节肢,这些节肢在他的心念控制下,相比蛛蟹的节肢多了刀锋般的侧面(因为融合了“它”的基因,所以也偷取了它的能力),将压在他身上的水泥砖石像切豆腐一样掏出一个可容他身体的空穴,然后这些节肢迅速延长(因为偷取了机械水母的基因,再结合“它”的基因,所以他的节肢比机械水母的触手更具延展性、韧性和柔软性),节节攀升,像一个个钻头,将他身体上方的水泥砖石一层层戳穿、搅碎,直至伸出废墟顶端。

当八条节肢从废墟上冒头,已然将何苒上方的水泥砖石掏出一个水井般的通道。

随着节肢像井绳一样收回,何苒的身体也随之迅速上升,最后从“井口”中钻了出来,站在了废墟之上。

……

天下着绿色的暴雨,像惨绿色的帷幕遮闭了残垣断壁般荒废的城市,墨绿色的雨水从废墟的沟壑间流淌而过,节肢、触手、皮囊、断尾像垃圾一样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比他所闻过的腐肉更浓郁更陌生的腥臭。

何苒静静地站在废墟上,任由惨绿腥臭的雨水淋湿头发、脸颊和身体,周身黑痂般的表皮一块块滑落,露出赤条条的身躯。

他的身体像久逢甘露的沙漠一样,疯狂地汲取着水分,原本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褶皱的皮肤逐渐松展开来,变得饱满充盈。

水熊虫的隐生能力让他度过了超市坍塌产生的压力,烈火的高温焚烧,缺氧的窒息,水分的蒸发和流失,他活了下来,像一具干尸,但是正如水熊虫只需要少量的水分就可以复活过来一样,他的身体也在接触到雨水后重新焕发出生机,现在又在充足的雨水滋润下让细胞得以饱满。

人,有时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坚强,只需要一点适应的时间,在任何艰苦的环境下,都可以生存下去,在末日以前谁能够想象自己有勇气在这样的末世里苟延残喘呢?

至少站在雨中,有那么片刻,何苒对自己现在居然还能活着,并且会继续活下去,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也许这才是我所生活的世界的真实面目,就像剥了人皮后的面目。”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楼房溃堤般倒塌,何苒脑海里不由冒出这样的想法。

他踩着坚硬硌脚的钢筋水泥和砖石,踏着从怪物留下的残肢断体间流过的墨绿雨水,淋着滂沱的雨幕,静静地走着,像一个在垃圾场或者废土中行走的流浪汉,背影孤寂。

仿佛这个城市、整片天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目的,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漫无目标,什么都不想,他只知道自己很饿,他需要进食。

饥饿引领他前行,像一个拾荒者那样在沿路的残垣断壁里寻找食物,但是他运气很不好,城市像经过九级地震一样,大部分的店铺要么倒塌,要么塌陷进破裂开的七拱八翘的地面里,从废墟中刨出来的食物大多因为包装袋破损而霉变,偶有餐馆的冰箱,打开也只剩下破碎的瓶瓶罐罐和腐臭的猪肉。

雨并非是绿色的,只是由于怪物的血液染遍了城市各处,所以看起来雨也成了绿色的,但是这些雨大概也受到怪物的血液中某些酸性物质的影响,具有比弱酸更强一些的中度酸性,何苒走过的地方,很多摇摇欲坠的危楼、店铺都被暴雨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就像被无数不会爆炸的炮弹轰击过一样。

即便废墟中埋藏着一些完整的食物,也会被中度酸性的雨水腐蚀。

“这该死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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