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宜挽着孟庆喜,一直走进酒店的大堂,在李恒瑞的前面才停下来。
“李伯父,生日快乐。”
她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李恒瑞比林远东年长了将近十岁,但是精神状态却远胜她的父亲。正值六十岁生日寿辰,他穿着红底金线的福字唐装,满脸都是喜气的红光。他点头把礼盒接过,随意地交给了站在身后的妻子。
“侄女有心。”
“爸。”
李迪南在他的旁边开口提醒,“你应该改口叫沛宜。”
“我知道。”
对比儿子的兴奋,李恒瑞的态度显得不太热络。与林远东同城同行一直都是竞争对手,对于他的女儿,他称不上有多少好感。况且林沛宜太夺目,而他的儿子又太痴迷,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他对她始终抱着防备的态度。李迪南提出要与林沛宜在寿筵上宣布婚讯,关系到两家公司的存亡,他无奈之下也只能应允。
“既然沛宜已经到了,我现在就去请宾客入席。”
李迪南迫不及待地转身要离开,今夜到场的宾客里面,有他相熟的媒体记者,只要在开场礼当中宣布婚讯,他与林沛宜确切的婚讯明早就可以传遍全城,到时候她想改变主意也不可能。
“迪南,等一等。”
林沛宜开口叫住他,“我有几句话想说,可否请李伯父移步包房?”
“沛宜?”
李迪南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而林沛宜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带头在前面,一直往包房走去。推开包房的木门,里面赫然在座的是林远东以及“亿佳”的总经理董浩,李迪南一脚踏进去,整个人都呆住。
他竟然没有留意到,林远东和董浩是什么时候来到了包房之中。
或许是他在酒店前面焦灼等待,也或许是在林沛宜向李恒瑞送上生日贺礼的时候,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浑然没有发现,他撒下的弥天大谎,马上就要像是气球一样被戳破。
他的目光扫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盛”、“恒瑞”以及“亿佳”,当年暗中签下秘密协定的三个当事人都已经到场,而林沛宜向他报以的是明眸皓齿、稳操胜券在握的微笑,这一刻,他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往冰海沉去。
“爸,今天是你的生日,有什么事情我们改天再说。”
他拦住正要进门的父亲,徒劳无功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林远东坐在席上冷眼地看着他,一直都非常沉默,他在商海沉浮几十年,老来却看人看走了眼,闹到儿女反目,此际的心情百般不是滋味。坐在他身边的同辈董浩开口说:“吃寿酒不差这会的功夫,老李,进来大家谈两句吧。”
李恒瑞的眉头也拧结成一团,他看向自己的儿子,沉声地开口问:“迪南,这是怎么回事?”
“李伯父,让我来替迪南交待清楚吧。”
李迪南攥紧了拳头不开口,林沛宜在一旁插话进去。“上个月迪南到欧洲出差,整整去了大半个月才回来,李伯父应该不会忘记吧?”
“我记得。”
李恒瑞已经隐约有些明白,眼中渐渐地染上了怒色。“侄女请继续说。”
“迪南一直都在追求我,但是将近两年的时间,我跟他都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有再进一步。他在欧洲的时候,了解到调查专员MARK即将要展开国内的调查之行,对欧盟下半年的采购信息进行收集,所以他借机使了一些手段,以此来逼迫我答应跟他结婚。”
林沛宜清楚利落地交待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林远东和董浩的目光之中都透着了然。李恒瑞盯视着自己的儿子,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
“他故意地向董伯父传递错误的信息,造成了他在MARK抵步的当晚亲自到机场接机,同时也让我觉得事态严重,必须要采取措施挽救。他向我提出结婚的要求,以此规避欧盟的巨额罚款,我对他深信不疑,直到我的助理从布鲁塞尔发回MARK调查之行的授权文书,才猛然明白,他一直都在暗中操作着我们!”
林沛宜的目光落在李迪南的身上,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铁锤一样敲落在他的身上。
一切都水落石出,他还有什么话可说?
如果不是他从欧洲回来的前两天,孟尔凡到“林盛”应聘司机的职位,她与他分隔多年之后重逢,李迪南只差一点就成功了。没有孟尔凡的出现,她会为了公司而答应嫁给他。但是现在昭然若揭,感情不应该以卑劣的手段骗取,他只差一点就害死了孟尔凡,光凭这一点,她就没有办法原谅他。
“沛宜!”
李迪南痛苦受伤地捉住林沛宜的手腕,“使这样的手段是不对,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对于我的心意你难道从来就没有动容过吗?你这样出色出众,应该要找一个配衬得起你的男人,我会一辈子都全心全意地爱护你,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已经结了婚。”
林沛宜挣脱他的束缚,目光投向李恒瑞。
“李伯父,因为迪南所使的手段,以致我的丈夫现在还躺在医院里面,他只差一点就害死了他。”
“不肖子。”
李恒瑞气得满脸通红,扬手一巴掌掴在李迪南的脸上。他对李迪南追求林沛宜,从来就没有支持赞成过,而让他最没有办法容忍的是,林沛宜已经结婚,但他还要不肯放弃地拆散她的婚姻,然后娶她进门。“竟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连我也瞒得滴水不漏,你还是不是人!”
李迪南捂住脸,仍然不肯死心。
“沛宜,你对我有过不忍心的,为什么到最后选择的仍然是孟尔凡?他只不是一个司机,完全不值得你嫁给他!”
他求助地看向林远东,“林伯父,你也是这样认为的不是吗?”
林远东淡漠地哼了一声,别过了脸不帮腔。
连唯一的希望也落空,李迪南颓败地垂下了双肩,在这一刻眼圈都红了。他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和手段,但最后还是得不到林沛宜。
他洗脱一样地喃语,“沛宜,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沛宜可怜又无奈地看着他,“迪南,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还不肯死心吗?”
对于为数众多的追求者,她从来都是拒绝得不给面子,唯一对李迪南有过不忍心,结果却几乎毁掉了她的婚姻。对敌人的宽容,果然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她不想与他再继续纠缠下去,她把林远东当年签订的那份协议拿了出来,董浩也跟着把自己手上的那份摊开。她看着李恒瑞说:“李伯父,今日三位见证人都在场,这份协议惹起过争端,再保留下去也只会增加更多的麻烦。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在这里把它悉数毁掉吧。”
最后一份的协议在李迪南的手上,只要他不交出来,另外的两份也没有办法撕毁。
董浩忿然地看着李恒瑞,“我这把老骨头也被你儿子耍了一道,老李,你就看着办吧。”
李恒瑞扬起手,几乎是第二巴掌又要掴到儿子的脸上去。
“爸!”
李迪南退后两步,眼里都是不甘心和不情愿。
林沛宜向着他走过去,“迪南,现在外面有你找来的记者,如果你仍然要坚持下去,我会马上出去与他们见面。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放弃尔凡跟你结婚,到时候欧盟真正的调查员到来,你要失去的东西将会更多。”
“即使是不要公司,你也不肯跟我结婚吗?”
李迪南大受打击,他能够要挟到林沛宜的,都逐一被她击破。为了孟尔凡,她竟然可以作出如此大的牺牲和让步。林沛宜扫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柯彤及时从布鲁塞尔把消息传回来,我今晚根本没有打算出现在这里。”
“原来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想过要嫁给我!”
李迪南踉跄着退开,把协议交还给他的父亲,带着悲愤闯出了包房。曾经被作为要挟内容的三份协议,由签订人亲手撕成了碎末。事情结束,林沛宜与孟庆喜、林远东还有董浩一起从侧门离开酒店,至于李恒瑞怎样收拾生日残局,那是他们父子间的事情。董浩上了自己的车离开,林远东站在酒店的门前,颇有点老来沧桑的感觉。
他的女儿长大了,能力一流,而他真的是老了。
林沛宜叫过特别看护,吩咐他送自己的父亲回家,然后与孟庆喜一起前去医院。
她说过办完事情就马上回去,只怕孟尔凡还一直都在医院里等她。
服下止痛安眠的药,孟尔凡一觉沉沉地睡去,醒来之时,口鼻间闻到的便是熟悉清淡的体香。
“沛宜?”
他睁开眼,他的妻子正俯身在床边看着他。而她的身上,水蓝色的晚装还没有换回去。
“你回来怎么不叫醒我?”
林沛宜只是摇头,眼里都是明媚的笑意。
他伸手去抚碰她的脸,她的样子轻松而愉快,似乎所有的担子都已经卸下。“事情都解决了吗?”
“嗯。”
林沛宜挤到床上环抱住他的腰身,伏在他的怀里久久地不说话。
与孟庆喜一起离开李恒瑞摆设生日筵席的酒店,她恨不得能长着翅膀飞回来医院。这一周的时间下来,每天所经历的事情都是惊心动魄,只差一点她就失去所有,她母亲倾注无数心血的公司,她最深爱的男人。无数的彷徨和困惑,在协议被撕碎的那一刻,像是轻舟驶过,落在身后成万山重叠。
孟尔凡把林沛宜抱在怀里,他的心头除了温暖就只剩下感动。在最艰难抉择的关头,但她仍然没有放弃离开他。他们之间经历过痛苦、怀疑和伤害,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切都终于过去。他哑声道:“沛宜,难为你了。”
“尔凡,你现在看清楚我的心意没有?”
林沛宜在他的怀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一潭幽水,着了迷般的盅惑着他。孟尔凡俯下头,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瓣。
“沛宜,我爱你。”
“我也一样。”
林沛宜环住他的脖子,与他在病床之上缠绵拥吻。这一夜小小的单人病房之中,张开了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