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把地球上的海洋分成了五大部分:北冰洋、南冰洋、印度洋、大西洋和太平洋。太平洋连贯南北两极,横跨亚美两洲,一共145度的经度范围,在五大洋中最为平静、辽阔,雨量也最充沛。我有生之年最神奇的历险的第一步,就始于这个无垠的大洋。
“教授,”尼摩船长对我说,“您要是乐意的话,我就记录下我们现在的方位,确定我们航行的起点。现在是十二点差一刻,我们将浮出海面。”
船长按了三次电铃,水泵开始从蓄水池中排水。压力表显示,鹦鹉螺号正在上升,一会指针就停止不动了。我们来到顶部的平台,鹦鹉螺号的形状确如一支雪茄。潜艇表层的钢板间略有重叠,看上去像陆上爬虫的甲壳,难怪我们以前误认为它是头大海怪。我还看见船长所言的那只小艇,在船壳中微微耸出。平台的前后各有两个装配有玻璃透镜的斜舱,一个是舵手所在舱,一个则装有为他照明的强力探照灯。尼摩船长正用六分仪测量太阳的高度以确定船所在的纬度。
然后船长和我回到了客厅,他标记好了地图,说:“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们以巴黎子午线为基准计算出现在所在的经度是东经137度15分,纬度是北纬30度7分,我们现在就在离日本海岸300海里的水域。现在是11月8日的正午,让我们起航开始探险之旅吧!”
“教授,”船长又说,“船在我的命令下将在165英尺的水下向东北偏东方向行驶。您可以据航海图来对照航线,客厅您随意使用,我先告辞了。”
船长离开后,整整一小时我都独自一人在客厅沉浸于对船长的种种猜测之中。我的眼光忽然落到了桌上那巨大的航海图上,将手指向出发的那个点。
陆地有其河流,海洋亦有其洋流,其中最为大家所知的就是暖流。地球上的五大暖流分别在大西洋北部,大西洋南部,太平洋北部,太平洋南部以及印度洋南部。现在我们所在的地图上的那个点就正处在其中一条被日本人称为黑水流的暖流上。黑水流形成于孟加拉湾,穿越马六甲海峡,沿亚洲海岸北上后从太平洋到阿留申群岛做弧线运动。鹦鹉螺号现在就穿越其中,我正感觉自己在黑水流中与鹦鹉螺号化为一体乘风破浪地前进,我的两个同伴已经出现在客厅的门口了。
他们被眼前让人眼花缭()乱的博物馆般的收藏惊呆了。我示意他们进来,并告知他们我们已经在165英尺的水下航行了,他们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康塞尔对玻璃柜中的海洋藏品目不转睛,而尼德·兰则不断询问我和船长谈话的内容,我一一告知。他显得对自己的现状很不满,抱怨连船上有多少人都还不清楚,所以不知道怎么采取逃跑的行动。我便宽慰他说:“尼德,既来之,则安之。何不抓住机会欣赏鹦鹉螺号这个工业奇迹和海底的神奇景色呢!”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就像囚犯一样跟着这钢笼子在海里乱窜!”
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灯骤然熄灭,客厅一片漆黑。我们屏住呼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船的两侧有什么在滑动。
突然,透过两块玻璃透镜,白昼般的光线射入客厅。透过玻璃窗,只见鹦鹉螺号周围的海水在强力电光的照耀下清澈闪亮,液体的流光让大海更显迷离和优美。我们三人如在巨大的水族馆中畅游,个个如痴如醉,俗世纷扰皆抛诸脑后,深陷这绝伦的美景之中。
“尼德,你还觉得什么都看不见么?”我问道。
“太美了!能见此景,千里迢迢鞍马劳顿都是值得的!”尼德被深深吸引,已经忘记了方才的愤怒。
我猛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了解尼摩船长神奇的个人生活了,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迷人的私人世界。
“咦,怎么没有鱼?”捕鲸手叫道。
“你认识几条鱼?”康塞尔调侃自己的好友,二人争执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两人是各有所长的。康塞尔在分类学上造诣很深,就向尼德·兰细数鱼的分类,让尼德·兰听得心服口服。此时刚好来了一群鱼,尼德·兰让康塞尔说出这些鱼的名目,可理论知识丰富的康塞尔在这方面就远逊于实践丰富的尼德·兰了。要是二人合为一体,将会是多么杰出的生物学家啊!
“那是箭鱼!”我说。
“中国箭鱼才对!”尼德·兰补充道。
这的确是中国箭鱼。它的外观让人赞不绝口:它上白下灰,金色的斑点在水波中闪闪发光。让我欣喜若狂的是,那鱼群中还有一条中国鲻()鱼,它上部淡黄色,下部是美丽的玫瑰红,眼后各有三根刺,是生物学家都怀疑其是否存在的稀有品种。
整整两小时,鹦鹉螺号在大群水族的护卫下航行。那其中我能分辨的鱼种有青色的隆头鱼,带双层黑线的海绯鲷鱼,以及被环绕在六条彩线中的线带鲷鱼……还有笛口鱼、海鹌鹑、火蛇、多刺鳗鱼……真是数不胜数啊!
我们三人痴迷于这些不胜枚举的鱼类,它们简直就是中国海和日本海中全部鱼种的集合!这些漂亮的鱼群都被电光吸引,从四面八方游来。
突然,客厅又一下子沐浴在电光之中,玻璃透镜的嵌板关闭了。美景虽已不在我们眼中却依旧萦绕在我们心头。墙上的罗盘指向东北偏北方向,气压表显示出五个大气压,证明我们还在160英尺深的水下,测程器则告知我们船的时速是15海里。
已经五点了,船长还是没有出现,尼德·兰和康塞尔回到了他们的舱房,我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有美味的海鳖汤,一盘海绯鲤鱼片,以及一盘金鲷鱼片。
用餐完毕后,我整晚都在阅读、做笔记和思考。睡意袭来时,我倒在那海藻铺垫的床上,香甜入梦。
鹦鹉螺号正高速穿越着湍急的黑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