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婆身后大山中,突然土石崩裂,所落山石聚集成一条巨大的鳞龙,它身上有着光泽的鳞片及锋利的牙齿,目光凶戾,大吼一声,以海啸之势朝年婆的身子直冲过去。
年婆警惕的双目却突然放松,突然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桑公突然心念一动,汇集所有法力将我朝洞口掷去,结界瞬间破除。
那道闪着青光的鳞龙带着震天的呼啸之声,朝那个苍老的身影冲刺过去,眼中除了暴狠没有一丝犹豫,毫无怜悯地穿透了那惧温柔的身体。
桑公已经挡在了年婆身后,他的身子如风中残叶,无力地飘向大地。
年婆疆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空中不断下坠的熟悉身影,干涩的眼角一阵阵抽痛,心比之更痛。
她在他面前任性了一辈子,却从未想过,他会离自己而去。
蔺少弈跑几步接住桑公的身体,却见他脸色苍白,只剩下最后的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堵着最后一口力气,“给……她……!”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一丝凄凉,说完双眼一翻,与世长辞。
世间,又少了一位英雄……
年婆苍老的容颜只在这瞬间似乎又老去许多,眼泪顺着眼角的纹路滑下,被冰冷的白雪溶化,她将桑公的身体从蔺少弈怀中一把抢来,心中悲痛万分,嘴角微微抽搐,抱着他尚未冰冷的身体,大哭了起来,“桑暮……求你别死,咱们的帐还没有算完呢?桑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洞口结界已破,蓝玉生慢慢地从洞内走出来,她面容凄婉,看着这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再恨他不相信自己,为了赎罪,她宁愿死在他手下。可是谁又能够想到,这两人相爱三年,相怨五十年,到如今结局已定,都还没有弄明白,桑公为她而死的真正用意,五十年没有沟通造成了如今这悲剧的画面。
年婆伤心欲绝,举手准备自杀,蔺少弈突然冲过去拦住她,将手中的书递到她面前,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天龙十二令》,“桑公让我把它交给你!”
年婆看着这本发黄的秘籍,心中悲痛又增三层,一把从蔺少弈手中抢过来,作势就要撕碎,“等等!”蓝玉生上前拦住,“桑公最大的心愿是重建天佐,如今他把这个赎罪的机会让给您,就是希望您能替他完成,如果您对桑公存在一点点爱恋,就应该明白他这么多年不离不弃,何尝不是最长情的承诺!您应该替他完成这最后的心愿。”蓝玉生虽然一直在洞内,但外面发生的情况,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年婆紧紧地将书握在手中,紧紧地抱着桑公的身子又开始抽泣起来,就像一个小女儿一般,五十年的隐惹及悲苦的眼泪,她今日将要一次泄干。
之前总以为,偶尔任性无伤风月,可是谁能预料,下一瞬间要发生的离别?当事情真正发生后,悔恨的眼泪又能挽回什么?不过是世人的一声长叹罢了!
蓝玉生与蔺少弈朝桑公三鞠躬,悲伤地说,“晚辈知道资历尚浅,无份过问二老之事,如今只有真心劝慰,时日还长,请您多珍重,晚辈就此别过,若以后有缘再见,一定拜访!桑公,一路走好!”
蓝玉生说完,与蔺少弈沉默地离去,只留下一个心伤的老人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在这件事中,他们不好过多参与,如果年婆反醒,自然欣慰,如果年婆仍是执迷,谁也救不了她。
蔺少弈和蓝玉生下山之时,总算记得带上我,然后看着我身上的铁锈,忽然想起什么来,转头对着蓝玉生说,“你不是会还魂术吗?”
蓝玉生脚步未停,脸色极其沉重,“还魂术需要完整的魂魄,桑公的魂魄已经被《天龙十二令》摧毁,就算神仙现世,也无能为力!”
“这两人的感情就像美丽的烟火,美在瞬间却又炸碎一片!”桑公的死,蔺少弈虽然很抱歉,但也不能阻止他调侃别人。
两人走到山脚,蓝玉生都没有开口,仿佛又回到了初入华山时那个沉静的样子,只是那一双本就如深渊的眼眸更加的深沉,让人捉摸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天空飘来一个少女欣喜的声音,“玉生,蔺少弈!”
蔺少弈一听便知是明珰到了,抬头一看,却看见一身棕衣的罗沧御剑带着一身红装的明珰和一身白色儒装的封回宴,跟着鳞箫飞了来。
以罗沧的性子,就算明珰求他,他估计也不会搭理,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蔺少弈于是调侃起来,“玉生,你看罗沧这颗铁树开花了!”
玉生收回飞来的鳞箫,抬头注视这三人缓缓落下,却没有答话,也没有表情,蔺少弈偷偷看了她一眼,心中纳闷,她今天是怎么了?难道是在为桑公的死难过?
“玉生,你不说要到郑县会合吗?怎么还在清河呀?”明珰看到玉生就像看到自家姐妹一样,高兴得将周围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罗沧脸色如铁,站在一旁也把蔺少弈当空气,只有封回宴走过来,拍了拍蔺少弈的肩膀。
“出了点状况,不过已经过去了!还好小鳞能够感知我的位置,否则就让你们白跑了!”蓝玉生在面对明珰如此明艳与兴奋的脸蛋时,仍是一副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明珰见蓝玉生不开心,脸一黑,把头转向蔺少弈,气鼓鼓地说,“蔺少弈!你是不是欺负玉生了,从实招来,否则打得你满地找牙!”
蔺少弈却是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脸,走到明珰面前,“姑娘家的,想法还是单纯点的好!”
明珰瞟了一眼蔺少弈,回过头对着蓝玉生非常关心地问,“玉生,你没事吧?看你脸色不大好!”
蓝玉生才挤出一点点微笑,“没什么,经历一些事,有些感慨而已,你不用担心!”然后又望向罗沧及封回宴两人,“是仙尊同意你们下山来的?”
封回宴瞟了眼罗沧,“我们都很担心你们的安全,所以便求仙尊放我们下山来寻你们,所幸有鳞箫的帮忙,省去了很多弯路!”
“九尾狐的事我也听封回宴说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明珰问蓝玉生,而蓝玉生却是将目光投向蔺少弈,“你有什么打算?”
蔺少弈看了看周围的人,“明天就是除夕,要过年了,难得下一次山,咱们等过完年再回山。”
“可是……你不怕仙尊……”蓝玉生的话到这里又止住了。
蔺少弈当然明白她在说自己如今已是蛇身,担心仙尊知道的事情,其实他并不担心,他没有作恶,仙尊没有理由关他,再说仙尊真要那么不讲人情,他也未必就会束手就擒,“我这块宝贝仙尊怎么舍得!”说完还自信地朝她眨眨眼。
蓝玉生又陷入沉默中。
明珰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见蔺少弈笑起来时,右眼角处突然多出一了条淡蓝色的印记,仔细一看,原来是伤痕,惊呼出来,“蔺少弈,你眼角的伤痕怎么会是蓝色的?”
此时罗沧与封回宴也朝他的脸上望了过去,蔺少弈哈哈一笑,“我划的,好看吗?”他也没有说假话,巴蛇眼角的一剑确实是他刺的,只是明珰没有想那么多而已。
封回宴走过去握住蔺少弈的脉搏,脸上大有疑惑,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心想难道自己医术退步了,怎么脉像这么乱?可是人看上去挺正常的呀,难道……
封回宴突然大惊,“你……不是人!”脱口而出。
巴蛇当然没有脉搏,桑公、年婆、九尾狐之流一眼便能看出来,也只有修仙半途的这些人看不出来而已。
明珰最近看封回宴特别不爽,“有话直说,骂什么人呢?”
封回宴赶紧解释,“不是,他真的不是人!”
蔺少弈双臂环胸,虽然封回宴的陈述让他觉得特别刺耳,可是当他看到蓝玉生担心的脸,还有封回宴那惊愕的神情,他竟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我们别光站在这里,九尾狐就在附近,还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再慢慢商量吧!”蓝玉生盯着封回宴。
封回宴也在怀疑自己的想法,毕竟与蔺少弈共处一室九个月也没有发现他哪里像妖,于是暂且放下自己的观点,改口说,“要我说,咱们先给仙尊捎封信,告之我们已经平安,然后各自回家给爹娘拜年,然后约好正月初三一起回华山再给仙尊及各位仙师拜年,仙尊应该也不会反对的。”封回宴一句说完,其他人还好,唯独罗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蔺少弈却是在那里自作多情地想,如果蓝玉生要回家过年,他要不要一起跟过去。
明珰朝罗沧瞟了一眼,却对着封回宴一阵得瑟,“要回你自己回,我们可是要到附近最美的小镇去玩耍几天,慢走!不送!”
“罗沧,你也不回去吗?”封回宴还在傻傻地打算,如果罗沧回去就和他顺路,这样就可以搭乘他的无忧剑了。可是他失算了,罗沧冷冷地回了两字,“不回!”
封回宴不知道罗沧到底在想什么,心中好生郁闷。
蔺少弈却是贼贼一笑,过去架着封回宴的肩膀,“你可以正月初一回去拜年,除夕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这两天我们就去天下最美的城镇,保宁府阆中县,保证让你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