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阙龙眺望着海岸上的那个营地,一尊八角的小建筑依岩而建。他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过去。
短短光阴,仿佛历经了千年万年。一切都改变了。叶阙龙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云海派。
云莲师姐还好吧,她会来吗?月白师兄呢?心心呢?海风轻轻,湛蓝的海平面,沙鸥飞翔。中州人民在海岸筑的一道道防海墙,被潮汐冲刷地斑驳,只剩下一些粗犷沙粒,手指摸上去,会被硌伤。
“叶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叶阙龙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忘记,当初让他服下血丹的张公瑞。或者现在叫张真人。
他转过身,愣愣地看着张公瑞,一双眼早就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公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叶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若不离开云海,恐怕也难有今日成就。”
“师父。”叶阙龙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这一声师父,让张公瑞有些感慨。他摇了摇头,不多说些什么,只是道:“叶儿,月白大哥和心心都在,你不过去看看他们?”
叶阙龙明白,张公瑞的话里的称呼,已不再有什么师兄师妹,提醒着他,自从云海逐出那一日起,他就不再是云海的一员。他轻轻点了点头。张公瑞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背负着双手离开了。
叶阙龙一个人,沿着海岸,慢慢地走。白色的沙滩,绵延很远很远,在另一个海平面,是瞒海巫众的领地吧。如今,他们渡过了沧茫大海,穿过中州国地势较弱的城池,到了石海关。
沙滩上,传来嬉笑的声音。叶阙龙朝他们看去,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也只有他们,才会在大战在即这种情况下,带玩耍的心情吧。一袭白衫,身材祈长的月白,白纱裙,冷若冰霜的云莲以及没大没小的碧绿衣裙的张心心。
叶阙龙看着看着,心里就难过起来。
他们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个粗布衣衫,背后一柄巨大仙剑的年轻男子。岁月的风霜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海风轻抚,衣袂飘然。月白,云莲和张心心三人走了过来,看着这个当初在云海受受得怜爱的小弟子。
还记得铁索桥上,那个和蔼的月白吗?
还记得月夜下,教笛曲的云莲吗?
还记得调皮的,一起去雾谷的张心心吗?
面对这些熟悉的面孔,叶阙龙恍若隔世。他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泪水不知不觉就落了下来。
“这些年来,你们过得还好吗?”
“好。只是少了你,觉得生活中缺了点什么。”张心心道。她的眼中,有忧伤,也有重逢后的欢喜。
月白道:“叶儿,你呢?”
叶阙龙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道:“还好。”
一起走在海边,看海浪,还是有说有笑。几年光阴,他们都没有什么变化。叶阙龙觉得只有自己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跟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种隔阂,这种隔阂,让他们不能畅快交流。
海岸无穷无尽,怎么走也走不完。除了张心心偶尔捡到些漂亮贝壳,发出咯咯笑声,几乎没什么说话。
该怎么结束这场相逢。就此离去,多少点不甘心。这样走下去,又使大家难堪。
空中出现的中州图腾,意味着有新情况,急需集合。叶阙龙跟他们匆匆道了一声再见,回到将营。
叶阙龙听到,多年来心里期盼的东西,碎裂的声音。
大批大批的人马开始集合。
玄门,裂风谷,云海,仙宗道派,作为先锋队,正面对抗真正的巫师,一些小枭怪,自有暗中的光池老头对付。十万巫众,由天语小龙指挥的中州对付。瘟神火焰犀,由叶阙龙单独对付。
大军整齐有序出发了。两军对擂。相隔着偌大空地。就是在这片空地上方,黑云密集。时不是有时电光闪烁。
叶阙龙见识过瘟神火焰犀的技俩。心里早有打算。见叶阙龙唤出了飞剑,天语小龙道:“龙大哥,小心点。”叶阙龙点点头,身形快若闪电,消失不见。
嘭!黑云之上第一道闪电劈下来。闪电中,无数闪动着纤细翅膀的飞虫扑策而去,朝中州大军前方飞过来。这就是传播瘟疫的小精灵了。漫天瘟疫精灵席卷而来。中州大军还是一动也不动。
躲在黑云中的瘟神,嘴角发出一抹残酷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中州大军中的哀嚎景象。
精灵众在离中州大军一丈的时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火焰点着了。无数精灵纤细翅膀仿佛枯枝败叶,一点就燃,起了冲天大火。一道道浓烟,开始迷漫出来,大火浓烟中,还传来哔剥声。瘟疫精灵身体烧爆的声音。
“天魔血芒。”黑云中传来瘟疫火焰犀竭底斯里的声音。黑云被一只大手拨开,有长长触须,独角,巨大形体的瘟神火焰犀终于现出真面目。它落在地面,使得地面生生被砸出大坑。
同时,一个人翩然落在它面前。叶阙龙。
“是你?”瘟神喊着。
叶阙龙淡然道:“既有当年事,你本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认为你是我的对手?”
“试过才知道。”
瘟神大吼一声,道:“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随着它这一声大吼,昔日曾千方百计夺得叶阙龙身上血玲珑的担柴夫阿三,青衣蛇女,出现在巫众中,还有一些叶阙龙不知道的巨大魔头。
不待他们说话,光池和赤足道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笑嘻嘻地看着阿三青衣蛇女一伙。起先还面有得色,见到光池和赤足道人后,一个个都是满脸惶恐,大有逃跑之势。瘟神往后一瞪,才稍稍安静下来。
瘟神突然兽身一摇,大嘴一张,一股火焰喷了出来。在它身后的阿三青衣蛇女子伙也各自亮出了自己的绝技。
光池和赤足道人,以及一些门派的宗师级人物,也适时出手。一时间,火光冲天,各色法宝,猛兽坐骑,往来冲突。巫师,与修士们也亮出了自己的本事。十万巫众,和中州大军也冲撞在一起。
整个战场上的士兵,激烈地厮杀起来。
叶阙龙用意念操纵着天龙仙剑,指尖的天魔血芒,闪烁着暗红色光线。始终不离瘟神左右。
这天魔血芒就是瘟神的克星。叶阙龙布置下了一个光罩。瘟神喷出的火焰根本伤不了他。
“斩!”叶阙龙大喝一声,笼罩在七色光彩中巨大的天龙仙剑,斩了下来了。一股如大山般的重量压在瘟神身上。它想闪避,但是,根本就避不开。天龙仙剑结结实实在它的背部斩了下来。
碧血冲天而起。
瘟神又一声撼天掘地的吼叫。居然把天龙仙剑从体内挤了出来。它的身体在兽身和人身之前变幻不变。它望着天上,聚集越来越的黑云。密密麻麻堆积在头顶上方。一道道火雷从云层劈下来。
一名中州军士和一名巫民不小心被电雷击中,瞬间化成一道轻烟。
它已经是孤注一掷,召唤出了天雷。黑云一层又一层,已经越聚越多。电雷停止,想必是在积蓄更多能量。
叶阙龙把全身的力量也融进了天龙仙剑剑身。剑峰上,有星火闪烁。叶阙龙已经在天龙仙剑中注入了天魔血芒。
叶阙龙和瘟神所在的三里范围内,静悄悄,死一般沉寂。不发则已,一发,则是毁天灭地。
天龙仙剑对力量的汲取,从来一次像这般,把叶阙龙所有血液骨髓都吸尽似的。叶阙龙的身体有些受不住。
“让一切都天雷中化为灰烬吧!一起毁灭吧!”瘟神大吼一声。滚滚天雷在它上方,如同一个漩涡般。
蛰人的热量,波及三里之外。
叶阙龙手持剑诀。闭上了双眼。
砰!砰!砰!边续三声,响彻天边。
火浪四处迷漫着,天雷的威力,毁灭一切。在火浪中,一柄仙剑游龙般,剑身的血芒闪烁着。它本身也发出七彩光芒。
七彩光芒,与天雷相碰。
全部都融在大火中。声响过后,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原本拼得你死我活的两方,都不约而同地看到这边的滚滚火浪。
一切,都化为灰烬了吗?
梁碧仙和阑兰两大喊着“不”,她们冲到火浪,一股一股的力量把她们推回来。再冲再推,直到她们无力地坐在地上。
地上,血流成河。尸体如山。有中州将士,有瞒海巫民。密密麻麻。大家呆呆望着火浪,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武器,脸上露出迷茫的神情。
黑云,散去。火浪,平息。滚滚浓烟中,两尊焦黑的形体站立着,一个人,一只兽。他们都一动不动。
嘣。这只兽,如同枯叶朽木一般,哗啦啦地散了下来。那一尊人形,背后一柄仙剑。风吹过。一身灰烬吹掉。
他,动了!
转过身,他突然大声道:“一切,都结束了。”
阑兰和梁碧仙喜极而泣,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中州将士,瞒海巫民,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天边,一颗明亮的星子,闪烁着,闪烁着。
叶阙龙牵着阑兰和梁碧仙的手,道:“我们走吧。”他们身形一闪,就这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从此世间繁华事,只留下他们说不尽的,传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