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程愈琴默然下去安排了。此时大周朝文贵武贱之势已然定型,定下战略,竟然没有一个武将可以参加。江峰曾猛也只是照令而行。
却说区寒白知道明日阵战之事后,心中冷笑,道:“李群山,明日便送你上西天。”区寒白当即找到明天布阵的将校,悄悄将李群山调入决战前端。正是打算将李群山暗算。
却说曾猛找到李群山,心急道:“你且说,是不是得罪过一区寒白,听说他把你安排到明日决战的第一线了,那可是十死无生之事。摆明了要你死。”
李群山将事情回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道:“有一次,他落入魔教手中,吾没有去救他,想必是那次得罪了这人。”
曾猛道:“吾今天悄悄开了城门,你快快跑罢,就算是这一次他整不死你,下一次还会整你,一定要整死你他才罢休的。”
李群山道:“也罢,吾看吴柄章的那脸色,实在看不下去,明天出城打仗,然后就走。”
曾猛道:“就怕到时你走不了,战阵之上,任你武功多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李群山心中感动,道:“你且放心,吾明天定然活着,不让那小人将吾害死。”
曾猛去后,李群山暗想,这吴柄章一幅看不起吾的样子,吾何必在他手下受气,要灭了魔教,不一定要投靠朝庭才行,这一身皮,穿着真是难受,吾本是江湖逍遥客,何必受这气,明天出城,然后杀上天山,将几个罪大恶极之辈杀死,然后在恩施城中开一包子店,或是开一医馆,一生与有诗儿这般天人相伴,又复何求。
李群山长于做包子,做小食,而且精于跃打损伤,做这两样,心中想起胡诗灵,这些日子,江湖有好事之辈,将胡诗灵比作天下第一美人,李群山听得直是发笑,心道:“这与前世选美有什么不同么?只是这里的女子,少了露面的极会,才会如此少见多怪。”极到胡诗灵为自己缝衣服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将剑抱在手中,沉沉睡去。
天一亮,呜呜声中,无数兵马开出城外,李群山亦杂在人群中,一伙兵士之中,与李群山同一伙的兵士知道自已排在最前,开战之前竟然哭了起来。
李群山一问之下才知,这些普通小兵,家中有老有小,原本只是拿一份军田,现在军田越来越少,租调却越来越重,若是自已死在战场上,担心家人无人可以为生。
李群山正是一伙之长,手下十多个小兵,有八家是如此,如今,朝庭给的军田被举人地主之类买的越来越多,荒年要卖田才可以为生,这一下,朝庭又要打仗,若是死了,谁与家人送终。
当头一叫王阿生的小兵,哭着拿着长枪,他的兄长王阿定执意在走前面,为此找到当伙长的李群山数次,李群山看得心酸,便答应了。
手下一叫王长生的府兵,怀中还揣着两个肉包子,原来他父从没有吃过肉,家中两个妹妹没有新衣穿,军田即便是收成好,一年到头也只能喝稀饭,于是王长生将两个肉包子揣好,想给自家妹妹尝一尝。也是今天要打大仗,才给府兵们一顿肉包子。平时有干饭便是了不起。
众兵涌成一团,立好队形,王长生扯着李群山道:“伙长,吾听别人说,你是有名的大侠,能不能教吾两手功夫,最好是天上可以飞的好那种。”
李群山道:“你想学功夫干什么?是不是学得一身好功夫去当镖师,吾听说你想当镖师?”
王长生道:“是啊,那城中镖行走货,每次都能赚上大笔,吾同村的李二麻子,当了个镖手,他娘老子每天都有肉吃。”
李群山道:“镖手也不是好当的,我曾看到绿林人物将镖手切成数块的,关键还是要有关系才行,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王长生道:“管不了那么多啦,总要活下去才成。”
李群山心中一酸,道:“等会儿打完了,吾把吾那份包子让与你,让你老娘也尝尝肉包子,还有,等会儿一定要站在我后面,不要把头伸出来,知道了么?”
王长生道:“那怎么能行,伙长是个好人,怎么让你在前头挡箭。”
李群山道:“那里来那么多废话,听我的便是了。”
说话间,对面的阵形也排好了,只见初升的日光中,蓝布头一排又一排,比那蚂蚁还多。
只听到后面鼓声猛然响了起来。大战正式开始了。
周兵还是老战术,江峰带着马队,试着冲了几次,射了几波箭雨,对面土司兵阵形庞大无比,加之战胜了几次,士气极高,几次骑弓乱射,都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
当即让李群山发生了目瞪口呆的事。
后面一阵响动,那临时架起的浮桥都让后面的卫队沉入了水中,后面的督战队将大刀扬起。一幅要砍人的样子。
呜呜之声响起,步队开始向对面的土司兵逼近,此时土司兵摆了一个防守的满月阵形,吴柄章正是打的中间突破的打算,而正中间,正是李群山和手下的府兵们。
众军齐步向前,到了八十步时,全军立定脚步,向土兵方阵齐射,只见一波又一波的乌云飞向对面。
经过了恩施城外的野战,此时土司兵早已带足了藤盾,只见对面在盾阵在阳光下如同万年老乌龟。发出乌色的光芒,加之此时的弓不再是杨木弓,只是普通的弓,射力不如以前,只见对方的盾阵上面长满了箭支,如同刺猬一般。
带队将官大喝道:“前排齐射,后排抛射。”
又是“缝”的张弓之声,李群山身为这一小队的队长,立于最前,听着头上飞过的箭支,那声音粗得如同暴雨一般,眼角看到一边的箭手竭力张弓,一次又一次向对方射出。神态紧张。盖因打仗是大型集体活动,与单个江湖争斗大大不同,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谁也没有功夫去管。
对面的土司兵阵形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不少兵士死于箭下,地上绝对少不了死尸,只是每个兵士都忘记了害怕,只是须着鼓声,机械的向前,却不知踏死了多少受伤倒地的自己人。
几次齐射后,土司兵倒下了不少人,土司兵不甘心受击,开始向周兵逼近,到了四十步,对面的土司兵可以看到脸上表情了,那是略带着兴奋,又带着紧张的表情,李群山看到中间一张脸,明显还是个半大小孩子,嘴上毛都还没有长齐。紧紧跟着头人的步调。
那个小孩子将身体一倾,一箭正中他的头,血水流得不多,他正想扔出去的手斧掉在地上,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那箭头已深入了他的头部,外面的白羽还在抖动着。
然后是一片打着旋儿的斧头飞向了周兵。
这手斧带着风声,前排的官兵一下倒下了近半,不少人身中三四斧,李群山左边一队正,一斧正砍在面门之上,胸甲上也挂着斧头。死时尚不能闭眼。
对面的投枪也投了过来,带动沉重的呼啸之声,被投枪穿过的人绝无生还之理,右边的队正便是被一枪投中,那枪头穿过牛皮甲,那队正被这一枪穿过后,尸体向后退了数步,只到撞到后面的箭手才停下来,却也没有叫出一声来。
他死了。
李群山大吼道:“举盾。”
“咚咚”之声响个不停,李群山明显感动手上的盾重了不少,想必是上面沾了许多小手斧。
对面的投枪也投了过来,此时后面将旗挥动,周兵又向前移动。不时有人被投抢对穿。
这一段距离,正是周兵要快速通过的距离。
李群山身前本还有一伙兵士,那一伙的兵士,都死个精光,李群山将一死去的尸体一手抓住,挡在自己跟前,不时有斧头和投枪扔到前面的尸体上,李群山的小盾牌早不知扔那里去了,手上抓着前排同伴的尸体,拼着头上的斧头向前,只感到手上连连震动,那是不断有手斧投枪投中的缘故。
两军到了十多步时,齐齐停住脚步,然后齐声道:“嗨呀,刺啊。”这声音整齐如同山民的山歌,让人产生一点儿恍惚。又仿佛是清江的纤夫们的叫喊,仿佛没有一丝的杀意,只有那一种别样的平和。
两边的长枪都向对方刺去。
王长生就在李群山前面,一杆长枪将他刺穿,只是他双手将长枪抱住,没有让这长枪捅到李群山而已。
两个带着血的包子从王长生的怀中滚落在地上,白白的包子上沾着王长生的血。那包子打个旋儿,到了李群山的脚下,然后不动了。
李群山大吼着,将手里一投抢投出,他此时功力何等深厚,几个土兵成了一串糖葫芦。别人听到,似是平地起了个炸雷。
王长生的脸上还有着平静,只是轻声说了声:“包子”,然后身体慢慢倒了下去。”闭眼的时候十分柔顺,也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他便这么死了。
双方的长枪刺来刺去,然后近了是无数的刀锋。
挤在一起时,死尸不能倒下,便挤在人流的中间,死去的人还狠命的将手中的长枪抓住。就这样挤来挤去,耳边全是对我双方的叫声,让人心智迷乱。
李群山将手中的大刀片子舞成一片白光,在两军相交之阵,向土司兵阵线里面杀了一个小口。
然后是数不清的长枪短刀,叫喊着挤在一起,这种地方,果然武功是没有用的,人便是闷罐头中的鱼,半分也动弹不得。
李阿定惨叫一声,一土司兵的弯刀正没在他肚子里。李阿定狠命将对方的手抱住。不让对方松手,这也是他下意识能做的最后一个动作。
那一刀捅死李阿定的土兵狠狠用脚一踹,李阿定便倒在地上,李阿生哭叫起来,本来这一刀捅死的会是他。
又一土兵从后面向李阿生砍去。
李群山不顾前面的人,马上一刀砍回去,那土兵身首异处。血飞三尺。
血糊了李群山一脸,还没有来得及擦干,沉重的风声向后脑子击来。
李群山用刀一挡,刀片子因为砍了太多人的原因,成了两半了。
那斧头打在头盔上,发出一溜儿火星。
战阵上杀人无数的李群山双腿一软,心想,就这么死了。这时,留在脑中的,似是胡诗灵坐在客栈床边为自己补衣服的情景。
似是听到一声:“伙长”一个身体扑到自己的身上,无数双脚踩来踩去。没有人来得及看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兵一眼。
这漫山的死人,谁来得及多看地上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