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天时间,我去了许多地方寻找白狼。只要看到白色的身影,我就会异常激动,错把好几个穿白色衣裙的阿姨认成了白狼。
天边又出现了火烧云,红彤彤、金灿灿的一大片,仿佛那一块天燃烧得正旺,立刻要化为灰烬。可是,任凭我怎么努力寻找,都找不到哪片云朵上有妈妈。
找不到地上的白狼,也看不见天上的妈妈,我踏着夕阳的余晖失魂落魄地回家。我再也没有力气奔跑,每走一小段路,就要蹲下来休息片刻。
刚回到楼下,我就被季乐拉和时光堵住了。
“白歌,你终于回来了!”季乐拉大惊小怪地叫嚷,“你失踪半天了!”
半天时间不在也算失踪?莫名其妙!
“白歌,你不在医院,也不在家,我们都急死了,差点儿报警呢!”时光夸张地说,“我最担心的是,你被那只白狼吃掉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耷拉着脑袋,“白狼才不会害我,它是世界上最善良的狼!”
“这么说,你跟它还蛮有交情的!”季乐拉兴奋起来,“快说说,具体说说!”
我懒得理他们,直接就往楼上走,因为我想知道白狼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那两个厚脸皮的家伙跟在我后面。
“对不起,我没打算请你们回家吃晚饭。”我不客气地说。
要是在以前,无论如何我都舍不得得罪他们,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一个人是不可以没有好朋友的。
“没关系,我们不需要吃晚饭。”时光说,“我们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想多陪陪你。”
“这么好心?”我侧着头问。
“我们是好朋友嘛!”季乐拉认真地说。
到了门口,我们看见胡爷爷蹲在地上,使劲儿抽着烟,地上散落着一大堆烟头。
“木木,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担心。”胡爷爷直起身子,激动地望着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心里暖融融的,这么多人惦记着我,我不能算是孤儿。可是,我最惦记的白狼,它在哪儿?它也在惦记着我吗?但愿它不要被抓起来。
好说歹说,季乐拉和时光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胡爷爷无法劝说我回医院,只好去为我准备晚饭。
我火急火燎地打开门,祈祷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可以看见那团白色的身影。它可以趴在地板上,也可以蹲到妈妈的座位上,甚至大摇大摆地睡在妈妈的床上。总之,只要让我看见它没事就好。
可是,我失望了,屋子里冷得像一块冰,尽管外面的气温很高。
我有气无力地蜷缩在沙发上,心想:就这样让我睡过去吧,去见白狼,去见妈妈。
直到胡爷爷敲门,为我端来了香喷喷的饭菜,我才恍恍惚惚地醒来。
胡爷爷嘱咐了些什么,我没有听进去,因为我只想睡,可能只有睡着才是见到白狼唯一的途径。
砰砰砰!
有人敲门。
我警觉地打开灯去开门,我渴望在拉开门的一刹那,拥抱那团熟悉的白色。
可是,我又失望了。
来的是班主任赵老师,还有两位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蔡主任和王所长。
“赵老师好!”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明白她是被那两个人拉来当说客的。
“白歌,你还好吧?”赵老师把我拥进怀里。
那两个人大大方方地进了屋,坐在沙发上,然后互相使使眼色,蔡主任先开口了:“白歌,现在全城都在搜捕白狼,虽然动作搞得挺大,但短时间内要在这么大的一座城市里寻找白狼,还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如果直到午夜都找不到白狼,那明天凌晨就要把搜捕范围扩大几倍。如果再见不到白狼,就可能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到那时候,影响会更大,谣言一传十、十传百,恐怕会引起老百姓的恐慌。所以,我们非常需要你的配合,以便尽快找到白狼,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窝在沙发上,闷声闷气地说:“我真的不知道白狼的下落。”
“白歌,”赵老师说,“你好好想想,白狼可能会在哪些地方出现?”
我摇摇头。
“看来,你的确不知道白狼在哪儿。”王所长一改白天的严肃,笑了笑说,“我们想了一个办法,能把白狼引出来。”
“什么办法?”我紧张起来。
王所长压低嗓门说:“你想啊,白狼在你心脏病发作、生命垂危的时候神秘出现并相救,那么只要你佯装心脏病再次发作,它就一定会出现。如果你同意,那我们就尽快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实施这个计划。”
“到时候,我们一准儿能把它控制住。”蔡主任露出奸笑。
我的心跳加速,仿佛真的又要发病。
“你同意吗?”蔡主任笑完了,就看着我说。
我咬着嘴唇说:“不同意。”
两个人一脸诧异。
“白歌。”赵老师想说什么,又没说。
“我想休息了。”我下逐客令。
他们无奈地走了。
蔡主任最后说了一句:“如果你想通了,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请及时跟我们取得联系,我的名片在茶几上。”
我蹲在地板上发呆,内心充满矛盾。其实,我也不想看到这么多人都因为白狼而恐慌,尤其是小孩子,他们听说狼来了,一定睡不好觉。可是,要我设计把白狼骗出来,让他们捉住它,我实在不忍心。它虽然只是一条狼,而且还很奇怪,但我把它当做亲人看待。
我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半夜,轰隆隆的雷声把我惊醒了。
雷声过后,大雨如注,我的心更加揪紧了——白狼,这么恶劣的天气,你在哪儿?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谁?”我把耳朵贴在门背上,心里有些发毛,又满怀希望,“是你吗?”
如果是以前,半夜有敲门声,我根本不敢开门。可今非昔比,我一直挂念着白狼,胆子便大起来。
我猛地拉来门。
那双熟悉的眼睛一下子吸住了我的眼睛,兴奋的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白狼!”
“木木!”
我小心地把它让进屋,轻轻关上门,还上了锁。
若不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白狼。它全身都被大雨浇湿了,雪白的毛变成了土灰色,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像刚刚逃难回来一样。最让我心痛的是,它的右耳朵似乎被割破了,还在淌血。
“白狼,你总算回来了!”我蹲下来,一把搂住它那结实的身躯,泪流满面,“你去哪儿了?怎么会变成这样?谁伤害你了?”
“我让你担心了,木木。”白狼说,“我躲了一天,刚刚偷偷跑去医院找你,你不在,就知道你肯定回家了。还好,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没事吧?”
“告诉我,你的耳朵怎么啦?”我心痛地望着它问。
白狼说:“全城都张贴了悬赏通告,所有的人都想抓我。我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几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抽出刀子,我一不小心,耳朵就被割破了。还好,没大事。”
“怎么还在出血?”我觉得奇怪,“你的小甜珠呢,在耳朵里吗?有了小甜珠,你怎么还在流血?”
“小甜珠不是在你嘴里吗?”白狼仰起脖子说,“上午在第一百货大楼,你发病的时候,我把小甜珠塞到你嘴里了。”
“啊!”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你没有取回小甜珠?”
“没有。”
“小甜珠不见了!”我的声音颤抖起来,“我苏醒的时候就发现它不见了,我还以为是你取走的。怎么办?我把你的小甜珠弄丢了!”
白狼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怪你。”
“可是,你没有小甜珠就没办法隐身,也不能疗伤。我会害死你的!”我急得真想抽自己耳光。
“木木,你可能在昏迷状态下误吞了小甜珠。不过,可惜小甜珠必须含在嘴里才能发生作用,吃进去就会消化掉,起不到什么作用。”白狼说,“我不会因为你误吞了小甜珠而责怪你,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救你,又怎么会在乎小甜珠?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最珍贵的!”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而我……全城都在搜捕你,我却救不了你。”我非常难过,“白狼,如果你是人,那该多好!”
“为什么?”
我哽咽着说:“你对我的爱多么像妈妈对我的爱呀!如果你是人,我想喊你一声‘妈妈’。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想再失去你。你赶快逃吧,逃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白狼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我。
“天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我才失去了妈妈,现在又要和你说永别,我承受不了这样的双重打击,我,我……”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变得急促。
“木木,你一定要坚强起来!我已经没有能力救你了!”
我倒在地板上,喃喃地喊:“不,白狼,你不要离开我,请带我去找妈妈,只有你知道妈妈在哪儿。如果你走了,谁能带我去找妈妈?妈妈!妈妈!”
就在我快要昏迷的时刻,我听见一个声音说:“孩子,你不用去找妈妈,我就是你的妈妈!”
我的大脑立刻清醒过来:“谁?谁是我妈妈?”
“我!”白狼说。
我竖起身子,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是你的妈妈,”白狼流泪了,“不信你就……”
“我信!我信!”我突然叫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我们抱成一团,泣不成声。
“可是,您不走就太危险了!”我的眼泪像决堤的海,“要不,您把我也变成一只狼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去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哪怕奔跑在原野上,露宿在石丛里,我都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