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萧遥与云雅婷二人挥挥手,胡娇儿悄步走向前去,见那伏案书生毫无察觉,仍侧首安睡,顽皮心起胡娇儿伸出右手食指与拇指,轻轻捏住了那书生的鼻子。那书生正自沉睡,猛然间鼻子被捏,虽感呼吸不畅,书生仍自闭目,只是轻轻摇头,并伸出右手,像是要拂去鼻上之物。胡娇儿缩回右手,见那书生轻拂之后仍自不醒,心中好笑,未料这人如此嗜睡,悄悄凑到书生耳边,猛然大声喊道:“下雨了!快该回去收衣服了。”喊完马上直腰收身后退。
书生被喊声惊醒,猛然站起身,左右看了下,随手整理桌案上笔墨纸张,嘴里急道:“啊!下雨了?糟糕!书还在庭院里,这下糟了。”说完就要转身狂奔回家收书。
胡娇儿见那书生如此痴呆迷糊不由放声“咯咯咯”嬉笑不停,两旁众人也是哄然大笑。
萧遥哭笑不得,对着娇儿轻声嗔道:“你啊!”走向前去拉住那书生赔礼道:“这位兄台,兄台放心,天仍大晴,只是舍妹顽劣,和你开个玩笑,希望兄台原谅一二。”
书生这才觉得不对,天上似乎没有雨滴落下,举头望天,日正当头,晴空万里。书生茫然环视四周才,发现众人都在视自己而笑,不解的望了望拉着自己的年轻人,发现对方年纪不大,一身青衣,浑身一股独特飘逸之气,与他样貌完美结合在一起,整个人俊逸非凡,潇洒出尘。而他身后站立两年轻女子,青衣女子貌美如花,只是仍自笑不自禁,用纤纤玉指指着自己。白衣女子却是散发出同年轻男子一般的灵逸之气,结合她的仙姿玉容,整个人就同九天仙子一般。书生自己本自烦恼无人可入画,却不想一下来了三人,书生心喜万分看着三人,不发一言,沉浸在无尽的书画之中。
胡娇儿见那书生痴呆般看着自己三人,面上还似笑非笑般,以为他心生恼怒,想想自己也是没来由的想上去捉弄于他,此时心中生愧,不由收起笑容上前脆声道:“这位大哥,对不起了,小妹刚刚多有冒犯了。”这小狐狸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是几千岁的老妖怪,自成年后见人都要对方变成自己的哥哥姐姐之辈。
书生却恍如未觉,猛然转身回到画案前,摆好笔墨纸张,闭目沉思一下,就开始在画纸上挥毫泼墨。萧遥见对方浑不在意胡娇儿捉弄之举,反倒回画案后低头作画,心生好奇,就走过去看书生画什么。那书生运笔如风,盏茶时分画纸上三人身形已经跃然而出。画中人栩栩如生正是萧遥、云雅婷与胡娇儿三人,更难得的是画中胡娇儿面上轻笑,嘴角微弯显得俏皮可爱,而且她那种灵动的野性尽显,而画中云雅婷与萧遥那种出尘飘逸之气也是透纸而出。萧遥看后不觉失声道:“兄台真乃神笔也!”
胡娇儿与云雅婷也凑前观看,见自己三人被画的如此传神生动,轻瞥顾盼间似欲从画中走出,二人也是暗自称奇,想不到这书生如此高才,竟在顷刻间把握住三人神韵入画。
待画像完成,书生方抬头朗笑道:“今日一画终于完成,这下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转身看到身边萧遥三人,书生方想起,好像刚这三人中有人同自己说话来着,躬身一礼道:“在下楚天阔,不知三位如何称呼?”其时祁风开放,男女之防未至苛刻,故而楚天阔询问二女名姓未显唐突。
“在下萧遥,这位是在下姐姐云雅婷,那边的是义妹胡娇儿,刚刚义妹多有得罪,再次向楚兄告罪则个。”说着萧遥深施一礼,以作赔罪之意。
楚天阔虽有时迷糊痴呆,实乃不拘小节之辈,忙搀住萧遥道:“萧兄太客气了,三位都是神仙人物,今日有缘得见实乃幸事,胡姑娘灵气逼人,纯真自然,何须俗礼拘之。此画当作初见之礼送于姑娘。”说着将那幅萧遥三人画像递于胡娇儿,胡娇儿面上一喜,嘴中称谢,接过画像与云雅婷在边细细观看。
原本胡娇儿刚见那楚天阔睡醒迷糊之态,以为那楚天阔是个书呆,却未料到他如此不羁,自己逗之下让他成为众人笑柄,他却丝毫不以为意,胡娇儿心中顿时对楚天阔生出几分好感。
萧遥对这爽朗高才书生心中生出结交之意,当下立在街中间的出言与他交谈。楚天阔平日作画完毕,总是回家闭门蒙头大睡,但今日见萧遥三人出尘不俗之态,心中生出亲近之意,他二人一个本是修心有成却难掩少年意气,苦无相交知心好友;一个文才斐然,性却清高自傲,视世俗如无物,平日自不将俗世之人放入眼中,故而同龄相交之辈也是寥寥无几。相谈之下,萧遥与楚天阔竟生知己之感,二人皆不顾俗人眼光,站立街中侃侃而谈。为修炼道法萧遥曾读阅不少古籍,其中不少道学之论,与法技无关,而楚天阔也是饱读各类杂书异志,其中也不少道家典籍,找到了共同话题,二人谈经论道更是越谈越来兴致,旁边云雅婷可以稍稍听懂二人相谈,而在胡娇儿则是被无数奇言怪语袭入耳中。见二人谈论半天,丝毫没有移步之意,胡娇儿不由向云雅婷撒娇道:“云姐姐,我们还要去前面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没,你看萧遥哥哥他……”
云雅婷面上轻轻一笑,知道娇儿妹妹对萧遥二人谈话毫无兴致,此时周围更是聚集不少围观之人,此地也非详谈之所,云雅婷轻轻一扯萧遥,萧遥与楚天阔相谈正欢,被扯之下,不解回头,见云雅婷向自己使眼色,轻轻瞥向胡娇儿,而胡娇儿正暗自撅嘴,无趣之下用纤纤脚丫轻踢地面。萧遥这才想起,今日主要是陪这位娇儿妹妹游玩,而自己只顾与那楚天阔交谈,显是冷落了这小狐狸,萧遥只得向楚天阔歉声道:“楚兄,在下还要陪舍妹逛游此地,不知楚兄家住何处?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再做详谈。”
“不如由我做向导,领几位逛逛这大林觉寺庙会,不知三位意下如何?”楚天阔毛遂自荐,欲陪萧遥三人逛这庙会。
萧遥大喜出声道:“那当然再好不过,只是这画摊还在此处,却不知楚兄是否要收了它?”
“且放这里,这百酒街无人不知那是我楚天阔之物,无须挂怀。”楚天阔朗声一笑道,“今日得遇萧兄,实是人生快事,可惜此处无酒,不然当饮三百杯为贺。”
胡娇儿旁边“咯咯”嬉笑道:“萧遥哥哥,你二人真有趣,互称为兄,却不知到底是谁大了一点呢?”
萧遥楚天阔二人相视一笑,萧遥道:“我今年年整二十,却不知楚兄年方几何?”楚天阔朗笑道:“那你称我为兄,实不是枉了你,我今年已二十有二,今后我就称你为贤弟了。”二人又以兄弟之礼见之。
撇下画摊,楚天阔带着萧遥三人细逛庙会,相较云雅婷十余年间极少回祁都,即使归家也甚少出门,楚天阔却是祁都土生土长的祁都子弟,对这百酒街一砖一瓦都甚是熟悉,故而带着三人,挑无数新奇好玩之处游玩,胡娇儿自是乐的欢声大笑,不住缠着楚天阔问东问西,楚天阔不由对胡娇儿的孤陋寡闻感到惊奇,往往俗世一个小小的玩什,如拨浪鼓、纸鸢之类的胡娇儿都显新奇万分,楚天阔自是不知这小狐狸初下山来,就随萧遥等不停赶路,甚少俗世观光,故而对什么都好奇万分。胡娇儿的天真纯朴极易让人亲近,且能感染身边的人,不大时间,楚天阔也变得如同孩童般,带着胡娇儿专挑人多热闹之处挤,反倒是萧遥与云雅婷在后面紧步相随。
四人沿着百酒街前行,随人流来到一座巨大的寺庙之前,庙门前空着丈许之地,左右分立着两座巨大金刚怒像,左边的是高达丈余的胖金刚,长身而立,怒睁双目俯视众人,双手捧着一金刚杵,右边的却是一个瘦金刚,盘膝而坐,双手抱于脑后,二目紧闭,嘴角下撇,似睡似醒显的十分怪异。莫说胡娇儿从未见过金刚之像,就连游历天下的萧遥也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二金刚。两座金刚像后寺门高起,庙门之上一大横匾,上书“大林觉寺”四个鲜红大字,左右门框上还有副巨大对联,左边写道:慈航普度度众生;右边写道:佛目双闭闭纷尘。见如此怪异之像萧遥不由出口相询道:“楚兄,这座寺庙怎如此独特,有什么来历吗?”
“这大林觉寺是祁国最著名的一座寺庙,它的住持明性大师是位得道高僧,不但佛法精深,还精通降魔佛力,是本朝的国师,据说武德帝对他尊敬无比,把皇子皇女都拜于他门下记为俗家弟子。”旁边云雅婷淡声接口答道。
“想不到云姑娘也对明性大师如此了解,这两座金刚像据说是明性大师亲自雕刻,而那副对联也是明性大师亲自提笔的。”楚天阔似含钦慕道。
两座金刚之像似含对立之意,而那副对联更是矛盾至极,虽出家为僧,却高居国师之位,被帝王尊崇,萧遥实想象不出这个国师究竟是什么样子,竟能让狂放不羁的楚天阔也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