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仇青山所说,陈菁玲的病情比她之前所知道要的要严重很多。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就像那个早晨,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圈套,只有她不知情,所有的人都笑看她落网。
“颜颜,不要怪仁赫。是我不要让他说的,仁赫是好孩子。他一心为你,你不要怪他,更不要怪徐大夫。”陈菁玲坐在轮椅上对身手推着轮椅的木颜说。
陈菁玲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回头,所以她看不到木颜神情的悲伤。她看着草地上绕着一对老年病患嬉戏的儿童。这样的画面,她由衷的羡慕,看到儿孙绕膝,就是她现在活下去的理由。
木颜怔怔地望着陈菁玲头顶生出的白发发呆。陈菁玲一向爱惜自己的容颜,但自从木隆基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女为悦己者容,失去了那个人,再无心打扮。女嫌母丑,她懂得。木颜心里无限悲凉。徐氏的费用并不实惠,仇仁赫并没有将手术的具体费用告诉她,但是新来的小护士将从收费台领到的收据交给了她,告诉她可以用来做为开发票的凭据。她看到了那组天文数字。以仇仁赫目前的状态,他根本无力支付这笔费用。她没有问他,也不敢问。
“妈妈,我要去打工了。送你回去好吗?”正午的日照越来越强烈,木颜看了看时间,小声地提醒陈菁玲。
“好,回去吧。”陈菁玲看着那对小小孩童,点点头。生命弥足珍贵,人人都需爱惜。
再次路过地下通道时,木颜仍是放下手中的零钱,并没有与他打招呼。而男孩似乎并不意外,仍是对着她远去的背影微微鞠躬。只是会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男孩并不爱笑,一直和他一起蹲守的乞丐知道这点,看见,不由扯出一抹会心的笑。
回到家时,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房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净,隐约还透着一股清香。木颜一愣,自从仇仁赫被仇太太赶出家门以来,家里再也没有花香。她寻着香味找去,却见一大捧栀子花被插在花瓶中。这是她最喜欢的花,虽然仇仁赫一直给她买百合和玫瑰,但是她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自己喜欢栀子。这种意外的让她有些惊喜,让她暂时忘记了被陈菁玲被隐瞒的病情,让她暂时忘记了徐氏昂贵的手术费。她低下头,轻轻地闻着栀子花的味道,那样满足。
“颜颜,回来啦?!快来。”仇仁赫从厨房端出一盆大虾,看见木颜站在客厅连忙招呼着。
仍是西式的晚餐,仇仁赫刻意关了灯,点了蜡烛。
“颜颜,对不起,对你隐瞒阿姨的病情。请你原谅。”仇仁赫牵住木颜的手在嘴边轻吻,低声道歉。
“不用说对不起。”木颜连忙掩住他的嘴,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是我的妈妈,却一直由你照顾着。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才隐瞒了妈妈的病情。”顿了一顿,她咬了咬嘴唇,想了一下,记着仇仁赫的眼睛接着说,“但是我希望我们两人以后再也不要互相隐瞒,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互相商量,不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好吗?”
“好!”仇仁赫笑笑,温柔地答应,可是他的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晶莹,却被努力克制着。
红酒在勃艮第酒杯里摇曳着,闪着晶莹娇艳的光芒。
仇仁赫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接着倒满第二杯。
“颜颜,对不起,对那天早晨对你的冒犯。请你原谅。”仇仁赫举起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为我倾尽所有,你为我与家人决裂。仁赫,我早就原谅你,以后再也不用为那个早晨道歉,我愿意成为你的女朋友,我心甘情愿。”木颜浅饮一口红酒,算是对仇仁赫的回应。
“颜颜,为我妈妈给你带来的困扰,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颜颜,因为我你受委屈了。”仇仁赫将第三杯酒一饮而尽。
“仁赫,不用道歉。是我做得不好,没有及时告诉你,才让阿姨误会。阿姨生气是应该的。不用道歉。”木颜看仇仁赫不停道歉,随着酒精的摄入而神情渐渐悲苦。
看着仇仁赫凄凄然的样子,不由心里一酸,这恐怕就是贫贱夫妻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颜颜,对不起,对不起。”仇仁赫将一杯又一杯红酒灌下肚中,每一杯他都能说出一种道歉的理由。直到最后,酒瓶见底。
“颜颜,为着以后所有的对不起,我干了。”仇仁赫喝干了最后一杯酒,醉眼朦胧地看着木颜在烛光中摇曳生姿的脸庞,竟落下泪来。
“颜颜,我不想离开你,我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仇仁赫抓住木颜的手痛哭起来,声音悲怮,伤痛。眼泪成片成片掉落,打湿她的手臂。
“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啊。不要难过。”木颜想到那日仇太太对他的威胁,想到仇佳佳对他的警告。她为他感到心疼,感到难过。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母性,自己处境已是万分凄苦,见到伤心人却仍是忍不住同情泛滥,巴不得倾尽所有对别人好,好宽慰他此时的伤痛。
“颜颜……”仇仁赫抬起头来,看到烛光中木颜白皙的脸微微泛起的红晕,那样娇艳,那样让人心醉。他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唇在动。
“颜颜……”仇仁赫踉跄着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肩。直直地望着她。真的好美,美的那样柔弱无骨,美得那样超凡脱俗,她因惊讶而微张的红唇这一刻是那样娇艳欲滴。
他深深地有望着她,朦胧的眼里被抹上了浓浓的****。他轻轻的吻上了她挺翘的鼻尖,黑白分明的眼睛,眉心。他是那样温柔,那样视她珍如宝,深怕一用力就会破碎。
他沉重的呼吸重重的打在她的耳畔,跳跃的烛光下。她娇羞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他的鼻息一点点向自己靠近。她的睫毛因紧张而微微颤抖。她等待着他的吻。可是她并没有如愿。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明天早上来接你。”仇仁赫突然惊恐地推开了她,拼命地道歉。不及她说话,便拉开房门逃也似的离开小公寓,留下木颜一个人。
“宝宝,你把爸爸吓跑喽。”木颜抚摸着肚子,望着那扇被重重关上的房门眼底露出温柔的笑意。哪怕生活轨迹依旧,但是永远没有人能猜到明天会发什么,木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