矩阵大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卓俊臣坐在旋转椅上,手指飞快地在桌面上敲打着,他的对面坐着比他更紧张的倩倩。
倩倩也是刚敲开总经理办公室门的时候才知道一直没有见过面的总经理竟然会是卓俊臣。从她接到秘书室的电话一直到见到卓俊臣,她忐忑了一路,以为自己即将被开除,她还没有找到新的工作……这些担心在。她见到卓俊臣以后便都释然了——他为木颜而来。下而为饭碗放下来的心,想到木颜顿时又跌落下来。这几以来,上班时间她就开小差在网络上发布寻人启示,下了班就到所有她有可能去的地方找她,或者接到一些好心人回帖,去认人,但是都没有结果。
卓俊臣看到倩倩一脸倦容,见到自己也并没有任何高兴神色就知道木颜没有找到。
“给我讲讲她的事吧。”卓俊臣递给倩倩一杯咖啡,让她放松下来,“讲所有你知道的她的事。她家里的事情,她和父母的感情,她最想去的地方,她的理想……”
他想通过她的故事找到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在她生命的弥留时刻,她肯定有最留恋的地方,她有最向往的地方。这些就是线索。
倩倩回忆起相识之初的木颜。她的前半生并不复杂,少年时光非常幸福。她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高中时代她经常和父母出国旅行,她有一个相册背景是世界各地的知名景点;她的成绩很优秀,当所有的人都还在努力背英文单词的时候她早已在看大学英语;她很漂亮,却没有人敢追求她。暗恋她的男生只偷偷来问倩倩她的喜好。她的圈子很小,只有倩倩和仇佳佳两位朋友。因为她,他们三人在高中校园便受到所有人的关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羡慕她,包括倩倩,因为上天把所有好的都给了她。上大学了,学校最优秀的学长崔浩以全校皆知的方式成了她的男朋友,这让一直暗恋崔浩的仇佳佳非常吃味。
后来,大一下半年,随着复兴集团的破产,木颜堕入了低谷。最让她痛苦的,恐怕就是被自己最爱的人下套送上了仇仁赫的床。虽然仇仁赫对她一直不错,但是恐怕是她心里永远的伤。
倩倩讲述着自己和木颜的事,她讲得最多的就是高中时的木颜,那样让人幸福,那样让人羡慕。随着复兴集团的破产,她也变得落魄,除了需要帮助时会讲讲自己的事,其他时间,她都在打工……
“我不知道她会是骨癌,我不知道……”倩倩失声痛哭起来,“我居然还打她,还那样骂她。我都没想过问她原因,没有问问她为什么要这样。我怎么就不问呢!”
倩倩的自责让卓俊臣也陷入深深的内疚中,他何尝不是跟倩倩一样。当看到那些照片,那些新闻时,他想到的只是自己的痛苦,想到的只是自己被欺骗的疼痛。从来没有静下来仔细为她想想,而一直以为,面对她时,自己都那样自以为是地说爱她。爱她,却不了解她,爱她,不知道她的痛苦,爱她,不知道她身患不治之症。
倩倩的故事,都在说木颜曾经的幸福那样让人羡慕。卓俊臣心念一动,幸福……如果是她唯一美好的回忆,那样,她会去哪里?
“墓地?”卓俊臣跳起来,那是她最幸福的过往,他一把抓起椅背上的衣服,问道,“他父亲的墓地在哪里?”
……………………
陈仪琳没有死,木颜终于松下一口气。崔浩被抓了,仇仁赫、周冉也被驱出了仇家。可是矩阵还在,仇青山还好好的,他还有一个儿子,在支撑着矩阵。
木颜摇摇晃晃地出了医院,如果要继续报仇,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是卓俊臣。他是无辜的,可是仇青山是他的父亲,为了仇青山他抓了崔浩。那种护主的感觉让她窒息。也许有那么一天,卓俊臣会挡在仇青山面前骄傲地抬起下巴告诉她,有他在,谁也别想动了仇青山。
想到这些木颜心都要碎了。卓俊臣是七年来这个城市留给她唯一美好的人。他让她看到了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夜晚。看着他一次又一次为自己解围,她实在硬不起心来毁掉他。可是,他是仇青山的儿子,是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的儿子。
明明带着一腔的恨意回来的,可是陈仪琳的死让她却步了,报仇,将会害死计划外那些无辜的人。可是不报仇要如何去面对父母?陈菁玲死前幽怨的告诉她曾怀疑复兴集团的破产与矩阵集团有关,而周冉的话再一次证明陈菁玲猜测是正确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不报仇。
一面是害怕伤害了更多无辜的人,一面是父亲之仇。
木颜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墓地,反正时日无多,也许就这样走了。或者,世间真的有鬼神,她可以得到木隆基的指示,是否继续复仇。一切都不如她所愿,墓园的管理告诉她六点之后便禁止闲人在墓园。她被赶出来。
也许,这就是暗示。木颜自嘲地笑道。父亲希望她报仇后再去见他。
走出墓园,木颜咬咬牙,深吸一口气。
卓俊臣,对不起,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战争了。
这个城市,美好的东西不多,珍贵的东西不多。木颜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垂下眼,她想再去看看这个城市最美好的夜。
七年了,她没有走过那条路,可是,那样容易她找到了只在黑夜走过一次的路。这次她开着租来的车,后备车箱内摆满了焰火。沙地仍是沙发,因为它无法起建楼房,所以至今荒芜。深夜,对面灯光明灭。
木颜将火焰堆成一堆,坐在地上,水气透过沙了倾透着皮肤,带着丝丝凉意。她点燃了第一根引线。烟花若繁花般盛开,三秒后落下。一次又一次,都是那样短暂。
原来美好的东西,只有一次。木颜笑了,也累了,身后剩下一堆没有点燃的烟火。烟花盛开的时间那样短暂,可是七年前的烟花却可以那样持续着连绵不绝。如空谷繁花,盛世之景,久久不谢。
“那天我花了一天的时间才摆出那样烟花阵。”
木颜抬起头,借着落下的烟火看到了七年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