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的菜却也没一个人下筷，岚儿小心翼翼的看着母亲的脸色，似是想了好久，打破沉默：“母亲……可以吃了吗？”
四夫人面上一笑，尽显和蔼之色，望着秦月以母亲的语气道：“知道你喜欢水晶莲藕，特让师傅做的，可你也知道，我在府中也不受宠，所以今日这几道菜便全是你喜欢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话听起来谦虚有余，却城府在内，谦虚是为自己现在的地位有所改变，城府则是说她在府中不受宠，以后若有事，也不用针对她来，听闻此话，秦月心里冷哼，却也没有回四夫人的话。
岚儿眼见情况有些尴尬，连忙拿起筷子夹起莲藕就往秦月碗里放，眼中笑意盈盈道：“今日母亲能与姐姐一同用膳，岚儿好高兴。”
秦月看着兰儿笑意盈盈的双眼，心下一软，便也不再僵持，只能面上一笑便道：“四姨娘客气了，这些菜都是月儿喜欢吃的，谢谢姨娘了。”然后埋首将藕片放进嘴里，虽味同嚼蜡，但面上还是优雅一笑道：“味道很好。”
岚儿一听，眼睛都亮了，然后夹起白斩鸡放进母亲碗里，然后一脸幸福的说：“这是母亲喜欢吃的。”
望着女儿天真的脸，自个儿也是没了法儿子，于是宠溺一笑道：“你呀。”
一顿饭下来，几乎没几句话，这眼看就天黑了，秦月心里好奇，难不成真的就是简单的吃一顿饭？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次看向一直沉浸在开心里的岚儿，轻叹一口气，放下碗筷。
四夫人见她放下碗筷，手下也停了下来，看向秦岚道：“丫头，去泡你姐姐最喜欢喝的大红袍。”
岚儿本就单纯心思，这一听，连蹦带跳的就出去了。
房间里便只剩下小玉，秦月还有四夫人。
四夫人也不再绕弯子，开口便道：“过些日子，我想要了小玉。”
秦月眉毛一挑，要了小玉？这是个怎么意思？虽说这四夫人家世不如大夫人来的好，却也是书香门第，不缺吃穿的，怎么一个丫鬟还要来她这儿要。
看出了她的疑惑，四夫人面上一笑道：“这府里看得过去的，也就你房里的小玉，聪明劲儿我也喜欢，所以我打算让她跟着岚儿去王府当通房丫头。”
“什么？！”未等小玉反应，秦月就哗的起身，碰翻了桌边的汤碗，滚落一地，就说这四夫人怎会如此好心，原来是打着这个想法来的，怕是不只是让小玉当通房丫头这么简单吧，眼中的怒气溢于言表。
四夫人看她如此态度，面上也有些不悦道：“一个丫鬟，你至于这种态度，她去做通房丫头还能亏了她不成，你也不想想，这个机会有多难得，王府里的通房丫头，也不是谁就能做的。”
通房丫头注定命名没分还得失了清白，秦月从小跟小玉长大，心里自然知道她并非稀罕这荣华富贵，这四夫人想的真好，若小玉去做了通房丫头，岚儿必定是压自己一头，而她也会随着这个身份一跃千丈，先不说自己这秦家大小姐的身份被夺了去，怕是以后若想接受父亲钱庄，那也是无望的事情，好个一箭双雕，将自己彻底的死死控制住。
“小玉，你可愿意？那可是王府。”四夫人眼看这秦月是不会答应了，便直接转向小玉。
小玉面上一闪而过的羞辱：“奴婢自当不愿意，若是去做通房丫头，还不如一死了之。”
四夫人刚想发作，岚儿端着茶已从外面进来，不想在女儿面前失了气度，便压制下怒气道：“我自会跟老爷去说。”
秦月一声冷笑道：“四夫人请便。”说着一怒之下转身就走。
小玉紧跟其后。
月色凄凉，一地银白，微风瑟瑟吹过，带着一声声低泣，此时院子里的人已经很稀少，在这月色下走，总有种被黑暗吞噬的错觉，手心发凉，难道在秦府安心的做个大小姐就不行吗？秦月眼底一酸，她是有多久没哭过了。
小玉看见秦月这样，心下难受起来，轻轻拽住她的衣角道：“小姐，别气坏了身子。”
其实秦月是自私的，她曾想过把小玉一直留在自己的身边，因为小玉陪在她的身边很安心，可是小玉终究是要嫁人，她怎能夺了她的这种权利，现今，却让小玉陷入这种境遇中。
“小姐……。”小玉眼眶再次发红，抑制住眼泪不让它留下来。
秦月埋首，沉沉的低着头，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轻声道：“小玉，你嫁人吧。”
这句话仿若针尖般瞬间刺入小玉的心里，顿时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一把抓住秦月的衣袖，带着丝丝祈求道：“小姐莫不是不要小玉了么？如若不要小玉，那小玉还不如去当了那通房丫鬟好了……。”
“啪！”
秦月盯着自己发颤的右手，无力的向后退了一步，悔恨之心缓缓将自己吞噬在黑暗里，每退一步，都失去一分力气。
在这黑夜里，只余小雨的抽泣声，带着无声的委屈，似是能听见眼泪落地的声音……
“疼么？”秦月低声问道。
小雨执起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强迫自己展开一个笑容道：“小玉明白了，是小玉太不沉稳了。”她其实明白，比谁都明白秦月对自己的好，如今现在的情势，只有自己嫁人了才好，撇开秦月身份有损不说，这事儿搁哪个姑娘心里，怕是万分个不情愿的，如今，自己嫁人，却是秦府丫鬟求都求不来的，只是，这以后的日子，就只有秦月一人面对了。
听闻此话，黑夜中的她顿时泪如泉涌，却不发出一丝声响，如今，小玉若是嫁人了，那便再也不用在秦府跟她受窝囊气了，以前就想过，若是自己嫁人之后定当给她寻了好婆家，如今，这日子却是这么早的就来了……
夜凉如水，夜色如墨，小玉带着低声的哭泣转身便跑开了。
秦月一下瘫软倒在了地上，拳头缓缓紧握，眼中怒意溢于言表，那饱含杀意的眼神直直的盯着前方正院，忽的一拳头狠狠的打在了旁边的石头上，鲜红的血顺着石头像一条小溪蜿蜒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