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到老夫人院子里的时候,秦云飞正急躁的走来走去,地下跪着三个御医,也皆是满头大汗,廖氏此时也皱着眉头攥着手帕直直的站在那里。
一屋子里的人,主要的人都在,却是愁云满面,看来老夫人这次的病如洪水猛兽般,怕是不好治愈了,上前几步,走至秦云飞面前,一副乖巧担忧的神情道:“父亲莫急,祖母有佛祖庇佑,必会逢凶化吉。”
秦云飞听闻此话,深深的叹了口气,虽未缓解,但眉头也是稍微的舒展开来,几步跨坐在主座之上,攥着拳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了。
接过珠儿递来的参茶,走至主座。
盈盈俯身。
“父亲喝口参茶,想必这几日父亲也累坏了吧,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是依靠着父亲的。”
秦云飞抬眼看了眼秦月,纯净的眸光流动,眉头微微皱着,瘦弱的身体穿着碧绿色的衣裙,仿若风一吹就要散,心疼的接过参茶道:“你也要注意身体,看看你这身体弱不禁风的。”
廖氏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差一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憋回嘴里,狠狠的攥着手帕,不再看秦月一眼,似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秦月端过第二杯茶递给廖氏,满脸恭敬。
“母亲也是,莫要急坏了身子,朗儿还等着母亲照顾呢。”
廖氏抬眼,却刚好撞进秦月那一副云淡风轻的眸子,那一副无谓天高的样子使得廖氏一怒,竟是克制不住情绪般,一把掀翻了秦月递过来的参茶,顿时滚烫的参茶尽数洒在秦月的手背上,瞬间暗红一片。
秦云飞刚放下茶盏,也是毫无考虑,顺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可见力度多大,竟是将廖氏带人打翻,嘴角竟噙着鲜红的血液,面上五根指印根根分明,廖氏哪里受过这委屈,怒气直指秦月,撑起身子就要冲向秦月。
秦月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而廖氏的手腕却稳稳的被秦云飞握住。
廖氏倒吸一口冷气,面容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手腕泛白,那种力度仿若要捏碎自己的骨头般,抬眸惊恐道:“老爷……。”
可见他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若是廖氏再不懂得收敛,看着情形杀了她倒是也有可能。
秦云飞爱攀富贵是事实,但是孝顺却也是出了名的,如今自己的母亲因病卧床,而自己的夫人竟如此毫不收敛,心下更是怒火难收,一把刷开了廖氏。
廖氏顺势便重重的倒了下去,手腕却是不巧正巧的划过刚才掀翻的茶杯边缘上,顿时,一道血痕慢慢渗出。
跟随廖氏一起过来的随嫁丫鬟惊讶的上前扶起自己的夫人道:“出血了!出血了!”
而此时的秦云飞却是连一眼都没再看,只扔下一句:“自作虐!”
廖氏委屈的眼泪夺眶而出,手腕上的鲜血却踊踊而出,狼狈的被扶出院子,而在出院子的同时,心下却也动了杀机……
一瞬间,整个房间只剩下沉默。
许久,秦云飞才深深的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
“老夫人!老夫人她!怕是……。”
秦云飞脑袋嗡的一声,软在主座上。
“如何?”秦月上前一步,努力控制自己波动的心思。
“过不了今晚……。”说着噗通的跪了下来,毕竟上面是大皇子,怕是一个不小心,自己怕是要陪葬了。
刚到门外的灵素听闻此话,竟是情绪上涌,顿时昏厥了过去,竹青连忙扶着。
而听闻此话的秦云飞,此时眼眶猩红。
自己从未见过父亲如此颓废之态,脚下的步子像是灌铅般沉重,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自己也是情绪翻涌的无法控制,忽的,秦云飞竟如一个大男孩般捂面哭了起来。
在自己所承载的记忆中,根本从未见过父亲掉泪,只是模糊记得,父亲是一个冷血之人,因为自己从未感受到他的疼爱。
此下看到父亲如此,心中动容,眼眶一红,终还是掉下来泪来……
等再次见到祖母的时候,她已经是满面倦容,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似是开口就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那一副威严之态俨然不在,心下一痛,握着老夫人的手紧了一紧,眼泪啪嗒的便掉在了老夫人的手背上。
缓缓睁开眼睛,老夫人带着沙哑的声音道:“傻丫头,人老了,总要过这个时候,没什么值得掉泪的。”
秦月抬首带着雾气满满的双眼道:“月儿不值得……不值得您对月儿这么好……。”
老夫人微微一笑:“值得,你们都值得,府里的人都说我疼你,可我是谁都疼的,包括朗儿,可只有你最懂祖母。”
“祖母……”月儿不是你想的那么好,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老夫人轻拍秦月的手道:“在大宅子里呆了那么多年,你的小计俩我怎会看不懂,说你是傻丫头,倒也不亏你。”
秦月顿时抬头,抖落了睫毛上挂的泪珠,原来自己在祖母面前耍的小心思,她都知道,忆起祖母疼自己的一幕幕,顿时心痛的似是要被揪起来,堵在喉咙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竟是化作眼泪不停吧嗒吧嗒的落。
老夫人摸索着脖子取下了一块玉,亲手将玉佩戴在了秦月的脖子上,带着沧桑的笑容道:“如今,祖母信你,若有一天,秦氏没落,祖母不求你牺牲自己,但求你努力……。”说完,微微磕眸,沉睡过去……
秦月扑在老夫人的身上顿时泪如泉涌……
之后老夫人一个一个的交代完后事,就在当天子时便去了,至于跟其他人说了什么便不得而知了。
当天直至第二天,整个秦府没有一个人入睡,次日天未亮,整个府门便挂上了白色灯笼,整个秦府披上了丧衣,所见走廊之处由白布覆盖,整个府中透着沉闷,伤感……
秦月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换了素色衣裳,头上的装饰也只有一根木簪。
由于秦云飞也是朝廷重臣,此次老夫人的吊唁宫中的大臣们都会前来,包括皇上的各位儿子们,也都要前来送丧,这对于秦云飞也是一大殊荣。
竹青思考良久,终究还是开口:“小姐这样可好?毕竟今日宫中的皇子们都要来……。”
听闻竹青的话,秦月抬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中血色几乎是要溢出来,眼下的黑眼圈也是沉重,全身素色,无一配饰,未施粉黛,倒显得人老了几岁。
舒了一口气道:“罢了,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说着不顾竹青的劝解,起身便向外走去,一路上却刚好遇见了秦絮和岚儿。
两人皆是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可是面上的妆容也是精致,秦絮虽说全身素色,但是发间带着银饰,流苏垂在肩膀,却也是毫不张扬,倒也没显得多不庄重,肤如白玉,带着浅浅的妆容,却是清新脱俗毫不失仙气。
而秦岚面上若有似无的妆容倒显得清新可人,但眼圈红红的,似是带着昨日哭意,面上带着稍许不情愿,想必又是四夫人逼着岚儿的,真是为了自己的富贵,无所不用其极,两人的服饰也是独特,虽说是丧父,却也是飘逸如尘。
对比之下,自己这样子,跟府中老妈子无二。
岚儿见秦月,上前几步,带着沙哑的声音道:“昨日祖母说让我们相亲相爱,说让我多听你的。”说着眼圈竟又红了起来。
秦月忙阻止:“今日朝中要来人,万不可率性而为,莫要惹祸。”
秦岚慌忙点头,憋回眼泪,拉着秦月向正厅走去。
秦絮未说话,却也是跟在了秦月的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