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获奖作家
JuanRamónJimez(1881—1958)
—没有人?
水是“没有人”么?—当真
没有人。是花儿。—没有人?
可是,花儿是“没有人”么?
没有人。只有风。—没有人?
风是“没有人”么?—当真
没有人。是幻觉。—没有人?
难道幻觉是“没有人”么?
(飞白译)
音乐
突然间,喷泉
从裂开的胸膛迸出,
激情之流冲决
黑暗—犹如裸女
敞开阳台之窗,
向星空哭泣,渴望
那无名之死—
这将是她疯狂的永生—
并且永远不再复归,
—裸女,或泉水—
留在我们中而又迸出,
既真实而又虚无,
她是如此不可拦阻。
(飞白译)
明澈的溪流
明澈的溪流,宁静
而妩媚;峡谷清幽,
两岸风光秀美,
白的是杨,绿的是柳。
一峡谷宛如幻境,
还有心脏的搏动,
梦寐中犹闻妙曲,
笛音伴着歌声。—
溪流妩媚:柳枝
好似未醒贪睡,
倒挂在平静的溪面,
亲吻着明澈的流水。
天空恬静而晴和,
苍穹低垂、浮游飘舞,
薄雾团团色如银,
拂弄着水上波、岸边树。
—我的心梦见了
秀美的溪岸、清幽的峡谷,
一直飞到那静谧的浅滩,
准备登上轻舟赴远途。
可是,刚刚踏上山径,
止不住留恋的热泪涌流:
峡谷对面传来古老的歌声,
尽管不知道谁是吟唱的歌手。—
(林之木译)
谁能了解时光背后的东西
谁能了解时光背后的东西!
多少次,曙光
被高山遮蔽!
多少次,天际壮丽的彩霞
却孕育着迅雷霹雳!
那枝玫瑰竟含剧毒。
那把利剑却是生命的武器。
我曾想在路的尽头
找到鲜花盛开的草原,
然而却陷进一潭污泥。
我梦寐以求人间的荣耀,
却在天国赢得一席之地。
(林之木译)
我的心好像一条平坦的大道
我认出了你,因为看到了
你留在路上的足迹,
我那被践踏的心房疼痛异常。
我发疯般地奔跑,整日寻觅,
好似丧家之犬一样。
……你已经离去!仓皇逃逸的时候,
你的脚践踏着我的心房,
我的心就好像一条平坦的大道,
一直把你送走,永无转来的希望。
(林之木译)
春
—致一位女士
玫瑰散发着最沁人的幽香,
星星那最纯洁的光亮不停地忽闪。
夜莺用最深沉的啼啭
把美丽的夜色尽情颂唱。
幽香把我的肌体损伤,
天上的寒星使我的前额昏暗,
而夜莺的清脆礼赞
勾起我为多舛的命运热泪盈眶。
这不是昔日那奇特的惆怅,
虽然侵袭着我当年的心房,
但滋味却要比蜂蜜还甜……
但愿你能让玫瑰使我欢畅,
让星星使我的诗篇激昂,
让夜莺的歌声愉悦我的心田。
(林之木译)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
才能从今天的岸边
一跃而跳到明天的岸上。
滚滚长河夹带着
今天下午的时光
一直流向那无望的海洋。
我面对着东方、西方,
我向南方和北方张望……
只见那金色的现实,
昨天还缠绕着我的心房,
此刻却像整个天空
分崩离析,虚无迷茫。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
才能从今天的岸边
一跃而到明天的岸上。
(林之木译)
我不想再见到天上的星星
我不想再见到天上的星星,
于是就垂下了眼睛,
然而星星却钻入我的眼底,
犹如—我觉得—雪花一般晶莹。
然而,那雪花却原是晚香玉
—泪珠—,纯洁无比,融化之后,
喷涌着一直流向我的心灵。
我止不住痛哭失声,
我向黑暗的世界倾泻出纯洁和馨香,
还有那化作清水的无数寒星。
(林之木译)
守夜
夜正离去,一头黑牛—
一身哀痛、恐怖、凄惨的肌肉,
面临一切杀戮的忧惧、冷汗直冒,
正以巨大的怖栗咆哮着;
而白天进来了,一个孩子
祈求着信赖、爱和欢笑
一个孩子,给遥控着,由某种奥秘
在终与始相遇处
玩弄着一刹那
跟那头奔逃中的黑牛
在光与影的田畴。
(古苍梧译)
我不再归去
我已不再归去。
晴朗的夜晚温凉悄然,
凄凉的明月清辉下,
世界早已入睡。
我的躯体已不在那里,
而清凉的微风,
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
探问我的魂魄何在。
我久已不在此地,
不知是否有人还会把我记起,
也许在一片柔情和泪水中,
有人会亲切地回想起我的过去。
但是还会有鲜花和星光
叹息和希望,
和那大街上
浓密的树下情人的笑语。
还会响起钢琴的声音
就像这寂静夜晚常有的情景,
可在我住过的窗口,
不再会有人默默地倾听。
(江志芳译)
最后的旅途
……我就要启程。那留下的小鸟
仍然在啼鸣。
还留下我的果园和绿色的树林,
白色的水井。
每天下午,天空将是蔚蓝、宁静;
像每逢下午要敲钟一样,
钟楼上还会响起
那阵阵钟声。
那些爱过我的人将会死去;
村庄的面貌将会日新月异;
在我粉刷过的开花的果园一角;
我这思乡人的幽灵将在那里徘徊……
我将要启程,我会是孑然一身,
没有家园,没有绿树,没有白色的水井,
没有蔚蓝和宁静的穹苍……
而那留下的小鸟依然在啼鸣。
(江志芳译)
白杨
上方,鸟儿啼啭
下方,流水湍湍歌唱
—上与下
使我的心灵敞亮—
两种曲调之间
夹着你这颗银柱!
叶儿、鸟儿、星辰;
枝头、根子、河身。
在这两种动荡之间
夹着你这颗银柱!
—可你呵,理想的树干
撑在我心灵之间!—
颤音摇动着星辰
水波冲荡着低垂的枝头
—上与下
震撼着我的心灵—
(陈光孚译)
冬日
默默地走在冷漠的田野,
雾气影影绰绰茫茫然然
世界上总共好像只有我们两个!
—静谧、眩迷、静谧—。
突然,光芒四射的太阳
—在往时它所高挂的地方—
从西方瞬间的云隙,
为我们照亮了一切—多么炎热的
慌乱!一
宛如黑暗中各种光谱的聚光。
(陈光孚译)
死亡
我们说过:“死亡”
犹如一个句点,
我们消失了但又化为其他。
不过,死亡即是旅游
死亡也是升华,
而你正在升华
—回忆只意味着怜惜自己—
在星夜,
在晴朗的黎明,
在太阳高悬的时刻,
你那时正在活着,活着,活泼而且热情,
那是在被我们遗忘的干枯可怜的平衡之中。
(陈光孚译)
入梦
—再见!
—再见!
闭上你的眼睛,
阖上我的眼帘。
—我们将是
自成一统的世界,
躯体内
—旺盛的筋骨—
和处于迷醉的灵魂。
我们彼此,
并不像在两颗星球之间
我们已经不能
互通信息!
噢!你已经不属于我了?
哎!我也不属于你了。
(陈光孚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