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获奖作家
ThomasStearnsEIiot(1888一1965)
这是归你的—那跳跃的欢乐
它使我们醒时的感觉更加敏感
那君临的节奏,它统治我们睡时的安宁
合二为一的呼吸。
爱人们发着彼此气息的躯体
不需要语言就能思考着同一的思想
不需要意义就会喃喃着同样的语言。
没有无情的严冬寒风能够冻僵
没有酷热的赤道太阳能够枯死
那是我们的而且只是我们玫瑰园中的玫瑰。
但这篇献辞是为了让其他人读的
这是公开地向你说的我的私房话。
(裘小龙译)
一个哭泣的年轻姑娘
姑娘我该怎样称呼你呢……
站在台阶的最高一级上—
倚着一只花园中的瓮—
梳理,梳理着你头发中的阳光
将你的花束抱紧,痛苦地一惊
又将花束扔到地上,然后转过身
眼中是一掠而过的哀怨;
但是梳理,梳理着你头发中的阳光。
就这样我愿意让他离开,
就这样我愿意让她佇立,悲哀,
就这样他愿意远遁,
像灵魂离开那被撕碎和擦伤的躯体,
像大脑遗弃它曾使用过的身子。
我愿意找到
一条无可比拟地轻闲的途径,
一种你我两人都能理解的方式,
简单而无信,恰如握手和一笑。
她转过身去,但随着深秋的气候,
许多天,激发着我幻想,
许多天,许多小时;
她的头发披在臂上,她的臂上抱满鲜花。
我真诧异它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本应失去一个姿势和一个架子。
常常这些深思熟虑依然在
苦闷的午夜和中午的休息时使我感到惊讶。
(裘小龙译)
玛丽娜
“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区域,世界的什么角落?”
哪些海洋哪些海岸哪些礁石哪些岛屿
哪些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舷
松树的芳香和画眉的歌声透过浓雾
哪些意象回旋
噢我的女儿。
那些磨尖狗的牙齿的人,意味着死亡
那些与蜂鸟的光彩一起闪耀的人,意味着死亡
那些端坐在猪圈中的人,意味着死亡
那些享受动物狂喜的人,意味着死亡
他们变得轻若鸿毛,为一阵风吹去,
一阵松涛,画眉歌声回旋的浓雾,
因为这个溶化于空间的恩惠。
这张脸是什么,更模糊而更清楚
手腕的脉搏跳动,更虚弱而更强壮—
给予或借予?比星星更远,比眼睛更近。
低低的私语和轻轻的笑声,在树叶间和
匆匆的脚步声中
睡眠着,那里海浪相遇海浪。
这一斜桅结冰而断裂,油漆过热而剥落。
我做过这次航程,已忘却了,
现在又记起。
索具脆弱,船帆腐烂,
在一个六月和另一个九月之间,
不是存心的、半意识到的、无人知道的、
只是我自己做了。
龙骨翼板外板漏水,船缝需要堵紧。
这个形式,这张脸庞,这种生活,
活着为了生活在一个超越自我的时间世界
里,让我
为这种生活摒弃我的生活,为那没说的辞摒
弃我的言词,
那苏醒的,嘴半张开,那希望,那新的船只。
哪些海洋哪些海岸哪些花岗岩岛屿向着我的船骨
画眉透过浓雾啭鸣
我的儿女。
(裘小龙译)
我最后一次看到的充满泪水的眼睛
我最后一次看到的充满泪水的眼睛
越过分界线
这里,在死亡的梦幻王国中
金色的幻象重新出现
我看到眼睛,但未看到泪水
这是我的苦难
这是我的苦难
我再也见不到的眼睛
充满决心的眼睛
除了在死亡另一王国的门口
我再也见不到的眼睛
那里,就像在这里
眼睛的生命力更长一些
比泪水的生命力更长一些
眼睛在嘲弄我们。
(裘小龙译)
忧郁
星期天:这队确实是
星期天脸庞的满足的行列,
无边女帽、带边丝帽、有意识的优雅姿势
不断重复,用这种肆无忌惮的
无关的东西,替代了
你头脑中的自制。
傍晚,茶点灯光!
孩童和猫儿在胡同中;
沮丧,无边来反抗
这种同谋的沉闷。
而生活,头顶微秃鬓角灰白,
无精打采,索然乏味,吹毛求疵,
等待着,帽子和手套握在手里,
一丝不苟的领带和服装
(多少有些不耐烦拖延)
等在绝对的台阶上。
(裘小龙译)
海伦姑母
海伦·斯凌斯比小姐是我的未出嫁姑母,
住一所靠近时髦广场的小房子,
雇仆人照顾,多到四个这么大数目。
现在她死了,天上肃静,
那条街也肃静,在她家那一头。
百叶窗拉下了,经管人先把鞋底擦干净—
他知道以前就曾发生过这一类事情。
几条狗照料得十分周到,
可是没多久连鹦鹉也死掉,
德累斯屯钟在壁炉架上滴答不停,
听差坐在大餐桌上头,
膝头上抱着二把手女佣人—
她在女主人生前可总是小心谨慎。
(卞之琳译)
空心人
给那老家伙一个便士
我们是空心人
我们是稻草人
互相依靠
头脑子塞满了稻草。唉!
当我们在一起耳语时
我们干涩的声音
毫无起伏,毫无意义
像风吹在干草上
或像老鼠走在我们干燥的
地窖中的碎玻璃上。
有声无形,有影无色
瘫痪了的力量,无动机的姿势
那些已经越过界线
目光笔直,到了死亡另一个王国的人
记得我们—如果稍稍记得的话—不是
作为迷失的狂暴的灵魂而仅是
作为空心人
作为稻草人。
(裘小龙译)
歌
白月光菊向飞蛾绽开花瓣
薄雾从海面上慢慢地爬来
一只白色的巨鸟—羽毛似雪的枭
从白桤树枝梢上悄悄飞下
爱呵,你手中捧着的花朵
比海面上的薄雾更洁白
难道你没有鲜艳的热带花朵—
紫色的生命,给我吗?
(裘小龙译)
窗前晨景
在地下室厨房里,她们把早餐盘子
摆弄得乒乓响,
沿着众人踩踏的街道边沿
我意识到女仆们潮湿的心灵
向着地下室闸门沮丧地发芽。
晨雾棕色的波浪,从街底
向我抛来一张张扭曲的脸,
从一个穿着泥污裙子的过路人脸上
丢下茫然无知的微笑在空中徘徊
接着消失在屋顶沿线的平面。
(信德译)
河马
河马腰壮臀肥,
贴着泥潭憩息;
外表虽然强壮,
也只血肉之躯。
脆弱的血肉之躯,
受不了神经刺激;
真正的教堂却万无一失,
磐石就是它的地基。
河马也会走错方向,
企图追求物质目的;
真正的教堂不必自己动手,
便能聚集红利。
河马永远摘不到
芒果树上的芒果;
而进口的石榴、蜜桃
却使教堂大饱口福。
发情时的河马嗷嗷直叫
嗓门变音,单调难听;
我们每个礼拜都能聆听
教堂与上帝的欢乐歌声。
河马白天躺着不起
夜间才出来活动寻吃;
上帝却全然不同—
教堂能一边睡眠一边进食。
我看到河马长出了翅膀
从潮湿的草原向天上腾飞,
天使在它周围高声歌唱
在“和散哪”的呼喊中赞美上帝。
耶稣的血为他洗刷干净
上帝的手臂将他拥入胸间,
他将成为圣徒中的一员
演奏着竖琴的金黄琴弦。
他将洗刷得雪样的洁白,
让殉难的圣女频频亲吻;
真正的教堂仍留在凡间
在乌烟瘴气中沉沦。
(信德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