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获奖作家
PabloNeruda(1904一1973)
为了你白皙的手,柔腻如葡萄。
(程步奎译)
倚入午后
倚入午后,我撒下悲伤的网
向着你海洋的眼睛。
在那烈火中,我的孤独拉长而且燃烧,
手臂扭动,像是淹死在水中。
我放出红色信号,穿过你迷离的
眼睛,像灯塔附近移动的海洋。
你只拥有黑暗,我遥远的女人,
从你那里,有时浮出可怕的海岸。
倚入午后,我抛出悲伤的网
向着拍击你海洋的眼睛的大海。
夜晚的鸟群剥啄初升的星子
闪烁如我爱你之时的心灵。
夜晚在朦胧的牝马之上奔驰
在大地上蜕落着蓝色的缨。
(程步奎译)
我们甚至遗失了
我们甚至遗失了暮色。
没有人看见我们今晚手牵手
而蓝色的夜落在世上。
我从窗口看到
远处山巅日落的盛会。
有时一片太阳
像硬币在我手中燃烧。
我记得你,我的心灵攥在
你熟知的悲伤里。
你那时在哪里?
还有谁在?
说了什么?
为什么整个爱情突然降临
正当我悲伤,感到你在远方?
摔落了总在暮色中摊开的书本
我的披肩卷在脚边,像只打伤的狗。
永远,永远,你退入夜晚
向着暮色抹去雕像的地方。
(程步奎译)
我喜欢你沉静
我喜欢你沉静:就好像你已经离去,
你从远方听我,我的声音触不到你。
好像你的眼睛已经飞逸
好像亲吻封闭了你的嘴皮。
像一切都充满了我的心灵
你从中浮现,充满我的心灵。
梦中的蝴蝶,你就像我心灵,
宛似忧郁轻轻。
我喜欢你沉静,好像你在远处。
好像你在哀叹,蝴蝶也像鸽子咕咕。
你从远方听我,我的声音达不到你:
让我安静在你的沉默里。
让我与你的沉默交谈,
沉默明亮如灯,简朴如环。
拥有安静与星宿,你像夜晚。
你的沉默是星,迢遥却直坦。
我喜欢你沉静:就好像你已经离去,
遥远又充满忧愁,好像你已经逝去。
只要一个字,一个微笑,就已足够。
我是快活,又不是真的快活。
(程步奎译)
死
假如你突然不再存在,
假如你突然不再活着。
我会活下去。
我不敢,
我不敢写。
假如你死去。
我会活下去。
因为在没有人声的地方,
那里,有我的声音。
在黑人挨打的地方,
我不能死。
在我兄弟坐牢的时候
我会和他们在一起。
当胜利,
不是我的胜利
而是伟大的胜利
来临,
即使我哑了也要放声:
即使我瞎了也会看到。
不,原谅我。
假如你不再活着,
假如你,爱人,我的爱,
假如你
死了,
所有的树叶都会落在我胸前
雨落在我心灵,日日夜夜,
雪会焚烧我的心,
披着寒凉与烈火,死亡与雨雪,
我的脚会迈向你长眠的地方,
可是
我会活下去,
因为你要我
百折不挠,
爱人,因为你知道我不止是自己一个人
而是所有的人。
(程步奎译)
诗
我活到一定的年岁,诗来找我,
不知道,不知道她来自何方,
来自冬天,还是小河。
弄不清她来的时辰,也不知她来的方式,
不,她既不是什么声音,
不是话语,可也不是沉默。
夜晚街上的枝头,
在那里把我呼唤,
突然而来,伴着烈火;
突然而去,孤零萧瑟。
她没有形体面貌
可她又能把我抚摸。
我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也不晓得
如何将她称呼,
我的眼睛视而不见,
只觉得灵魂受到冲击,
有时使我狂热奔放,有时却伤感泄气。
我只能
将这燃烧的痕迹
译成话语,
提笔写下第一行模糊的诗句,
这诗句含糊不清,宛如没有躯体;
从我茫然的心中迸出的语言
有时全是废话,
有时又是智慧的言语。
猛然间,豁然开朗,
天空万里无云
清澈澄明,
看那成群的行星,
看那颤动着的林木花卉,
被箭、火与花刺穿,
留下的是筛状的阴影,
夜和宇宙扑朔迷离。
可我,小小人类的一员,
沉醉于
这繁星点点的天际,
像一尊
神秘的成员
落到深渊之底,
与行星一起运转,
我的心随风飘散。
(陈光孚译)
如果白昼落进……
每个白昼
都要落进黑夜沉沉
像有那么一口井
锁住了光明。
必须坐在
黑洞洞井口的边沿
要很有耐心
打捞着掉落下去的光明。
(陈光孚译)
童年的我啊,你在何方?
童年的我啊,你在何方?
仍包藏在我的躯体里,还是已经消亡?
谁知道是由于我不喜欢他
还是他不喜欢我?
我们共同度过那么多时光,
难道长大成人就是为了分离?
童年的我既然已经逝去,
为什么我们并没有死在一起?
如果作为灵魂,他已经离去,
为什么还要剩下我这副骨骼和躯体?
(陈光孚译)
你来自穷乡僻壤
你来自南方穷苦的村镇,
那里贫瘠、冷漠,还经常发生地震,
连你们信仰的上帝都逃不脱死亡,
生活已经给予人们多少悲惨的教训。
你是一匹小马,披着风尘
泥土的气息充满着你的亲吻,
你是蒙着灰尘的罂粟花儿,是爱情,
你是晨曦中飞在路上的鸽子,
也是积满少年辛酸泪水的扑满。
姑娘,你仍旧保持着穷人的一颗心,
你的脚习惯于乱石中的旅程,
可你的嘴边却常常缺少面包和食品。
你是南方的穷姑娘
来自南方的灵魂,
在故乡,你的妈妈与我的母亲
仍旧在一起洗衣服维持生计。
为此,我选中了你,我的伴侣。
(陈光孚译)
你的微笑
你需要的话,可以拿走我的面包,
可以拿走我的空气,可是
别把你的微笑拿掉。
这朵玫瑰你别动它,
这是你的喷泉,
甘霖从你的欢乐当中
一下就会喷发,
你的欢愉会冒出
突如其来的银色浪花。
我从事的斗争是多么艰苦,
每当我用疲惫的眼睛回顾,
常常会看到
世界并没有天翻地覆,
可是,一望到你那微笑
冉冉地飞升起来寻找我,
生活的大门
一下子就都为我打开。
我的爱情啊,
在最黑暗的今朝
也会脱颖出你的微笑,
如果你突然望见
我的血洒在街头的石块上面,
你笑吧,因为你的微笑
在我的手中
将变作一把锋利的宝刀。
秋日的海滨,
你的微笑
掀起飞花四溅的瀑布,
在春天,爱情的季节,
我更需要你的微笑,
它像期待着我的花朵,
蓝色的、玫瑰色的,
都开在我这回声四起的祖国。
微笑,它向黑夜挑战,
向白天,向月亮挑战,
向盘绕在岛上的
大街小巷挑战,
向爱着你的
笨小伙子挑战,
不管是睁开还是闭上
我的双眼,
当我迈开步子
无论是后退还是向前,
你可以不给我面包、空气、
光亮和春天,
但是,你必须给我微笑,
不然,我只能立即长眠。
(陈光孚译)
第六首情诗
我记得你去秋的神情。
你戴着灰色贝雷帽,心绪平静。
黄昏的火苗在你眼中闪耀。
树叶在你心灵的水面飘落。
你像藤枝偎依在我怀里,
叶子倾听你缓慢安详的声音。
迷惘的篝火、我的渴望在燃烧。
甜蜜的蓝风信子在我心灵盘绕。
我感到你的眼睛在漫游,秋天很遥远:
灰色的贝雷帽、呢喃的鸟语、宁静的心房,
那是我深切渴望飞向的地方,
我欢乐的亲吻灼热地印上。
在船上瞭望天空。从山冈远眺田野。
你的回忆是亮光、是烟云、是一池静水!
傍晚的红霞在你眼睛深处燃烧。
秋天的枯叶在你心灵里旋舞。
(王永年译)
再也没有什么了
为了在大地上重新创造光明,
我已和真理融为一体。
我愿成为一个普通人,像一株禾苗,—
我没有把斗争回避。
但在这里,我同我所爱的在一起,
同我曾失去的孤独在一起:
我没有休息。同这些岩石并肩站在一起,
在我的沉默中,大海动荡不息。
(马德菊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