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许久没有声音,沈洺连把来人让进屋里说句话的耐心都没有,挥着手就想赶人:“赶紧走,看见你就眼晕,还嫌折腾得不够咋的?我这儿不欢迎你,爱找谁找谁去。”沈洺也憋着一肚子气,正不知道找谁撒呢。
“……我知道苏子漠在。”韩晓站在门外轻咬下唇,手臂上还打着石膏,瘦削高挑的身形显得极其单薄,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
沈洺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听见韩晓如是说,讥诮地瞪圆了眼睛:“你找苏子漠上我这儿来干嘛?他现在跟他未婚妻一起住呢你不知道呀?赶紧走赶紧走,打扰别人幸福生活你也不怕被驴踢?”沈洺不耐烦,挥手就要赶走韩晓。
“苏子漠!”韩晓索性扬声喊了一句,她坚信苏子漠一定在沈洺这里,同窗四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苏子漠的性格。
她自己也知道,仅凭她的一面之词苏子漠不会轻易完全相信,但他对待温吞事无巨细的态度足够令韩晓动容,关心则乱,她有理由相信苏子漠心里绝不会无动于衷。
疑惑的种子一旦找到温床,爆发只是迟早的事。
沈洺更加不足为惧,看他如今这副被踩到痛处的跳脚模样,韩晓心里已经有数,十之八/九是苏子漠爆发了。
沈洺见她喊出苏子漠的名字也急眼了,气急败坏恨不得把她直接打包顺着窗户口扔出去:“韩晓你有完没完?你还想胡搅蛮缠怎么地?告诉你,我的人生信条里可没有不打女人这一条,你特么是不是让我拿你练练手?”
韩晓并不为他的态度所动,只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离开。
苏子漠早在室内听见外面的动静,却迟迟没有动作,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洺眼珠一转,见来硬的不行,便专戳人痛处:“韩晓,你跟我玩这套还嫩了点,如你所说苏子漠真的在我家,咱俩搅合成这样他都没出现,你觉得你这样等下去有意思吗?他压根不想见你!”
这话说得又狠又毒,偏偏韩晓无从反驳,是啊,他明知道她来找他,为什么这么这么久就是不肯出来见她一面?她没有别的意思,昨天苏子漠匆匆离开脸色不大对劲,她只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沈洺得意地笑,想跟他斗?门都没有!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苏子漠极其不给面子地走出来见了韩晓。
“子漠——”韩晓有些激动,眼中满满的全是苏子漠一个人。“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见我。”
“进来再说。”已经有上下楼的邻居注意到这家的动静,来来回回不住地侧目关注。
苏子漠当先转身进屋,没有看这两人一眼。
沈洺暗暗把牙齿磨得吱嘎作响,到底恨恨地将韩晓让进来。
苏子漠在沙发上坐定,淡淡瞥了沈洺一眼,多年的默契令沈洺气结,狠狠地咬着豆浆吸管去了书房,把客厅让给这两个人谈话。
“韩晓,”苏子漠知道韩晓来找他的用意,却抢先一步压下她的话头。他的声音淡若清风,却给人不容反驳的气势。“昨天的事情说过就算,但我苏子漠做事从来不需要别人指手画脚,这话对谁都是一样,我再说一次,以后不要再跟我见面了。”
韩晓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你是个好姑娘。”苏子漠连拒绝都说得委婉含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也别再想其他的,如果我身边的人因为你受到伤害,韩晓,别怪我不念旧情。”
韩晓的眼泪刷地一下留下来,她透着泪水望向面前的男人,就连手臂被车祸撞到骨折时都没有现在他的言语来得伤人。“苏子漠,”她自嘲地笑,泪水顺着仰起的脖颈顺势滑落。“你要不念旧情,试问我们之前又何时有过旧情?你向来自傲,对我的真心一向不屑一顾,我倒是不知,这个‘你身边的人’重要到什么程度,教你肯退到这个地步?”
苏子漠沉默了两秒钟,迫人的气压越来越低,他悠然一笑,满室生花:“韩晓,永远不要试探我的底线,那不是你能承受的——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苏秦现在已是今非昔比,他能在苏家眼皮底下抢走圣光国际,靠的可不是两片嘴皮,如今连我都不清楚的内幕被你发现了,你猜下一次,还会不会是车祸这么简单?”
韩晓脸色煞白,颤抖着双唇看向苏子漠:“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苏子漠双目中精光暴涨,射得韩晓不能直视。“从我们分开那天起,就注定彼此不再会有交集。”他悠然俯低身子靠近颤抖的韩晓,勾唇一笑。“你凭什么以为我是善男信女,要去解救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路人?”
韩晓最大的失误就是在气极的情况下牵扯到了温吞,别人怎么样苏子漠定然是无所谓,只是一说到温吞,便对她半分情面也不留。
韩晓自嘲地笑,她早该想到,温吞对于苏子漠来说,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多重要。
努力挺直了脊背起身告辞,韩晓十指握拳指甲深陷进手掌里抠出淡淡的血印来。她本不该来这一趟,自取其辱。
苏子漠,只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这样对待我。
韩晓其人,向来清高自傲,别人负她三分她尚要还以七分颜色,更逞论被苏子漠如此对待?
客厅又恢复了宁静。
趴在书房门里偷听够本的沈洺也被苏子漠的气势压倒,战战兢兢走出来,不怕死地挑事儿问:“那啥,我多嘴问一句,”知道多嘴还问,苏子漠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你今天这么对韩晓,言语间护着温吞会什么似的,是不是因为今天早上温如意那通电话的缘故?”
话音一落地沈洺便迅速抱好了脑袋做出准备逃跑的姿势,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就得做好挨咬的准备——他也知道这问题欠抽,但心里实在好奇,昨天还对小胖妞用强的苏子漠,早上就接到温如意同意注资的电话,虽然他苏子漠对待韩晓态度向来冷硬,但巧合太多,不容得沈洺不多想。
连他都会多想的事情,换到温吞知道的话,不晓得又会怎么想。
苏子漠脸色阴沉看不出情绪起伏,只点了一支烟轻吸一口:“我在你心里原来也不过如此。”他疲惫地勾了勾唇角,借住香烟醒神。
沈洺不说话,径直上前抢过他手里香烟灭掉:“真是不要命了,宿醉还抽烟,你是不是吃喝嫖赌打算都试一遍?自暴自弃不是这个样子,你赶紧收拾收拾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沈洺认命清理了烟灰缸又打开窗户通风,找出来自己没穿过几次的新衣服递给苏子漠:“咱俩身形差不多,你先洗个澡整理一下自己吧。”他推了苏子漠一把,这胡子拉碴的形象,叫公司女员工看见了不知道要碎掉多少颗粉红小心心。
叮咚叮咚。
门铃响起来。
温吞拖着没睡醒的身子起身去开门,沈洺似乎走了一会儿,屋子里显得一点人气也没有。
门外的人令她意想不到地磕巴起来:“额……姐……请、请进。”
温柔光鲜亮丽地站在门外,冷眼旁观着小妹手忙脚乱地捯饬起自己来,半晌,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别掩饰了,我心里有数怎么回事,你洗把脸出来见我吧。”说完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
温吞懊恼地揪了揪头发,忙不迭地应下来。
好歹将自己整理好,尤其将颈间吻痕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温吞涂了三遍遮瑕霜又系好家居服的领口,勉强觉得能够蒙混过关了,这才磨磨蹭蹭打开卫生间的门。
“姐,你怎么来了?”温吞讨好地替她接了一杯水。
“我要是不来你死了都没人知道。”温柔人如其名,闭口不言时端的是千娇百媚,只是这一张嘴,毒舌得能叫你当场羞愧而死。
温吞习惯了她的教训,惴惴的不敢接话。
“说说吧,怎么回事?”温柔这一副火眼金睛,昨晚温吞给她打那通电话时便察觉到不妥,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跟父亲直接,非要拐弯抹角让她传话。
不是事情重大,就是这死丫头心里斟酌了不短时间,知道由她说出口的提议,更能叫父亲信服。
那么能让温吞如此重视又非要掩盖起来的人,除了苏子漠,还能有谁?
但苏子漠绝不是不按计划行动的人,现在明明不是注资的绝佳时机,温吞有如此一提,想必两个人关系一定是出了问题。
温柔当时只觉得温吞声音有些不对,强压下心中疑惑想了一夜,今早终于忍不住过来一探究竟。
小妮子一脸惨白的颓废模样,大早上苏子漠也不在家,这还有什么疑问?温柔心中有底,端坐在沙发上炸温吞。
温吞这次倒是口风够紧,不管温柔怎么软磨硬泡,硬是咬紧了牙关一字不吐。
温柔跟她生不起这个气,最后拎着包恨恨地离开:“温二吞你就给我作吧啊,跟我也不肯说实话,我倒要看看那个苏子漠是什么妖魔鬼怪,把你勾得这样五迷三道?爸爸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好?非等温家出了事,我看你哭都找不着调了可别来找我!”她一番话说得虚虚实实,到底没能撬开温吞的嘴。
“姐,他不会对温氏不利。”温吞疲惫地送温柔离开,最后只淡淡坚定地说了这一句话。
到现在还为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