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清的院子很好找,可难办的却是门口那两个守卫。
她没什么功夫,要想避过这两个神像一样的人实在不可能。
阿桃很愁苦,要是动静太大惊动了苏夫人,搞不好就没命了,可苏云清就在里面,要她放弃,办不到。
然而一番挣扎,却让阿桃碰到了让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事。
戏文里偷情的戏码时有发生,可放在身边,还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那两个人竟然放浪形骇到了要要水池里做……
她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换下衣服,却碰上……
阿桃吓得躲在大石头后面动也不敢动一下。
水池里的男女打得很激烈,那些浪荡的呻吟阿桃听得一清二楚。
呜……
哦……
阿桃听得口干舌燥,未经人事的身体敏感地泛起潮红,一股一股的浪流自小腹缓缓地上升。
她更不敢动了,这个时候若跑,必然会被发现的。
大石头后的水池里水声渐渐小了下去,然后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却似乎近在耳畔。
阿桃吓了一跳,心里的好奇战胜了道德所谓的羞耻,她从石头后探出了脑袋。
看一眼,只看一眼。
阿桃跟自己说。
没想要,这一探出去,她却吓了一跳,原本在水里运动的男女竟然打到了岸上。
阿桃彻底地想要别开脸,可视线一动,吓出一身汗来。
那个放浪形骇的女人,是苏夫人。
凤凰城的现任城主是个生意狂,终年不着家已不是什么秘密,那么那个男人……
阿桃死死咬着唇不敢吭声,可那画面太过刺激,竟让她两眼一花,晕了过去。
苏夫人恶狠狠地踢了一脚阿桃软软的身子,一边拢衣物一边咒骂,“贱人,竟然浑进苏府来了!”
身边未着寸缕的男子一只手在她衣内把玩,一只手将她五指放在唇边吻了吻,眼角却放光地停留在阿桃胸前。
“你打算怎么办?杀了她!”
杀了她无所谓,先让他爽爽。男人腹诽。
苏夫人冷笑着看了眼一只手还在玩弄自己胸部一双眼睛却恶狼一样看着阿桃的男人,露出个残忍至极的表情,“杀她太便宜她了,我要让清儿对她彻底死心!”
豪门生存,没有心机最后必然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苏夫人能够稳坐城主夫人之位这么多年,其手段,可见一般。
“你说什么?小安死了!”苏云清不敢相信地拽住管家的衣襟,“你再说一次?”
“大少爷……”管家恐怖地低着头,“安小姐的尸体……已经找到了,犯人……也找到了……”
“不!”
苏云清大吼一声,拔腿就往苏安房里冲。
他的妹妹苏安,是苏城主酒后乱性的种,只因苏安的母亲亡故,才将她接进苏府。
苏云清永远记得苏安第一次见他时那怯怯的模样,那么那么惹人喜爱。
他甚至发誓,永远都要照顾好苏安。
他是那么的喜爱这个懂事的妹妹,怎么会……
怎么会死的。
当他拔开层层围观的下人挤进苏安闺房中里,整个人都傻了。
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就算……就算她脸上有那么长的伤痕,却仍然那样的乐观的小姑娘,此刻倒在血泊里。
火焰一样的血迹染透了她的纱裙。
她……
她死了。
阿桃醒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影。
为什么,会有个死人。
手一颤,本来握在手中的尖刀松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声响。
她惊恐地抬起头来,意外地看到苏云清,云清!
阿桃想叫他,可嗓子里火辣辣的,全是刺痛,张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她的嗓子!
阿桃惊恐极了,拼命地摇头,伸手想来苏云清的手,被他含恨躲开。
“为什么……”苏云清刷地站起来,举起满是鲜血的手指着地上的尸体,“安安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阿桃,为什么!”
不,不是!
阿桃拼命地摇头,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她怎么会有理由要杀她呢!苏云清!你相信我!
阿桃拼命地张嘴,却生不出一个字来。
“阿桃……你好毒的心思!”苏云清是被气疯了,竟然没有半分思考,只是凭着她手里握着尖刀就认定她是凶手!
阿桃心头,拔凉拔凉的。
他不信她。
可她亦是清白的。
阿桃强压下心头的恐怖,浅短地回忆了一下先前,立即便明白了。
是苏夫人!
一定是那个跋扈的女人!
高宅大院里的恩怨,阿桃好歹也听过一些,想不到竟被自己碰上了。
那个女人嫁祸给她,只怕是一石二鸟。
不,不能让她得承。
阿桃想起了洛离,那个金衣公子,他说但凡遇上任何危险,亮出他的信物,必能平安。
如今四面楚歌,那个女人让她不能说话,有口难辨,便是千张万张的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桃有些绝望,为什么苏云清不信她呢。
现实真的很讽刺。
然而四面八方的情形却容不得她伤情。
阿桃盯着苏云清看了一会儿,在四周的官兵即将扑上前时,极快地亮出了金衣公子洛离特地留给她的那块腰牌。
“那是……”
人群里,不少人都认出是何物,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桃冷哼,目光如炬,开中,声音极其沙哑,却到底说出来了,“怎么,九王爷的令牌,也不认识?”
南国最神秘的九王爷,据说嗜杀成性,是个杀人魔,偏偏那个男人俊美的如神,又手握着南朝兵权。
九王爷是南国的神话。
凤凰城不过是座富庶的城帮。说得难听一点,九王爷想要它今晚消失,它便留不到明早。
人群里,有人已经吓得发抖了。
“阿桃!”苏云清见到洛离竟将自己的信物交给她,一时百味陈杂。
阿桃冷冷地看着他,“我没有杀她!苏云清,我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我要她的命做什么!”
“你撒谎!”人群里,走出个面容憔悴的贵妇,正是哭花了妆容的苏夫人。
阿桃一见她,气血上涌,险些就上冲上去砍人了。
见过不要脸的,却也没见过不要脸的。当初在包子铺里气焰嚣张地骂她贱人,如今却与人在自己家里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阿桃了然地看着对面装模作样的苏夫人,想来,这个小姑娘的死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阿桃的声音像是后厨里的木柴燃烧的杂响,“是么?苏夫人,仅凭一把刀便认定我是凶手,动机呢!我的动机呢!”
苏夫人本来胜券在握,见她忽然拿出九王爷的令牌便自乱了阵脚,“动机,还需要什么动机,你对清儿要娶风玲的事怀恨在心,你恨清儿,所以你要报复!可你要报复,为什么要对安安下手!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阿桃冷眼看着她,这个女人摆明了就是在拔泼,可她所言偏偏句句意指自己。
她咬唇看了看苏云清,见他一脸刹白地盯着自己却不发一语,忽然来了气,“你说我要报复,我报复什么,苏少爷要娶谁,与我何甘,至于这个小女孩,我从未见过她,何来报复一说!倒是苏夫人,我这颈子上的伤自何处来,我可不会这么算了!”
一口气说得太多,嗓子里的火又开始滋滋地往外冒,阿桃疼得直想哭,可现在便是示一分弱也足够要了命,她必须挺着。
“月大人,是吧,我无辜被人所伤,如今还遭人陷害,怎么……你就保持沉默?”
凤凰城本就属于南国割内,虽然城主是老大,可九王爷是老大爷,惹不得。
于是那本来乌龟状缩在一角的月大人只好小心再小心地开口,“姑娘……这人证物证……”
“哦?”阿桃摇了摇手里的令牌,圆润的眸子一眨一眨地闪,“是这样啊?”
“不……不是……”月大人是官块上的人精,自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桩命案疑点重重,现在官府要清理现场,无关人等退出去!”
苏夫人气白了脸,“月大人你瞎了眼,那是假的!”说完冷不丁冲上前一把抢了阿桃的令牌就往地上砸!
砰……
巨大的声响让苏云清吓了一跳。
洛离的令牌,自然不会是假的。这世上也没人敢拿着他的令牌招摇过市。
他娘,是怎么了?
阿桃一声冷笑,玩味地看着早已一脸铁青的月大人。
九王爷的令牌,他心里该有一番臆测的,能够坐上凤凰城父母官的位置,又怎么会不知道九王爷的令牌到底有多大的力量呢?
果然,月大人毫不客气地就给了苏夫人一巴掌,“夫人,你太放肆了,九王爷的东西也是你能砸的!”
苏夫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打自己,一时没了话。
可这一巴掌,却让阿桃如遭雷击。
是那个与苏夫人在水池里欢好的男人。
她记得他的声音。
若两人真是这样,那她便必定要小心了。
思及此,阿桃飞快地抢加令牌收好,“月大人,王爷人可不喜欢等人?”
“王爷有令,苏家少主苏云清,三更见架!”
阿桃没有看苏云清,心里却有些忐忑。
洛离是他的朋友,他必然知道自己在说谎。
他……会帮她么?
“不知……王爷在何处相侯?”
那位九王爷行踪几乎如鬼魅,月大人也摸不准阿桃话里的真假,然她一个卖包子的小姑娘当真会是九王爷的人?
“三更已近,阿桃,麻烦你带我去吧!”苏云清沉默一阵,忽然淡淡地看口,脸上不见平素的温柔,淡淡地看不出半分表情。
这……
月大人正犹豫,苏云清已微有不耐地拉着阿桃夺门而去。
“清儿……”苏夫在身后大喊!
阿桃听了,心里微乐,回头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苏云清拉着阿桃,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出了苏府,仍抓着她的手。
阿桃的心,就在那一步一步的路中,沉入谷底。
太阳高悬,阿桃终于有些疼。也正是这里,她才意思到,自己受伤了。
该死的。
想起大夫的叮嘱,阿桃白了了脸。
苏云清恍然未觉,依旧死死拉着她。
阿桃气得想哭,死死地挣扎起来。
“苏云清,你放手!”阿机尖锐地吼,“你想干什么,为什么那个女孩报仇?还是让我滚得远远的?”
苏云清终于转过头来,“阿桃,你的声音?”
阿桃的声音,尖锐的如同劈柴里那样,极是粗重,他神经再粗,也意识得到不对劲。
阿桃强忍着眩晕,冷笑,“不好听?苏大少爷,我只是个小百姓,没有黄莺出谷的嗓子!说吧,你是想报仇还是想让我滚?”
苏云清复杂地看着她,“阿桃,小离为什么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给你!”
金衣公子洛离,对人皆称富家子弟,有着与九王爷一样的名字,一样俊美如神的绝世容颜。可你在那样一个男人口中,绝看不到半分杀气,只因为,他并不是传说中嗜杀成性的九王爷。
为什么洛离要把自己的令牌给她?
“怎么,不可以!苏少爷,我也好奇呢,我与洛公子相识并不久,他竟把这么宝贝的东西给我,我与你……似乎也认识有日子了吧,你却……啧……”
苏云清的脸,很难看,难看得能拧出水来,他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牙齿里咬出来的,“安安是我妹妹!”
阿桃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苏少爷,那又如何呢?我没有杀她,这就够了,不是吗?”
这就够了,不是么?
是啊!这就够了,不是么!
苏云清,最后你没有信我,可你到底帮了我,这就够了,不是么!
苏云清,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我,不过有幸认识你,这就够了!
“阿桃……”
苏云清眼睁睁看着那个明媚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倒地,看着她背后如此妖娆的练莲一样绽放的血红,悲怆地呼喊。
败……败血症!
苏云清双目暴红,狠狠地拉住大夫,再无先前温柔如玉八面玲珑的贵公子模样,“你说清楚!”
“苏少爷,我骗谁也不敢骗你啊!”大夫苦着脸极为无奈,“我已经为她瞧了十年病了!一看就知道她什么毛病!”
“十年!”苏云清的手忽然僵住,“你说十年?”
“恩!阿桃姑娘一直不让我告诉你,所以……”
后来大夫说了什么,苏云清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自责得发疯,天,阿桃竟然有败血症,那种病很容易血流不止,一点点伤都可能致命,而他……他竟以为这样的她杀了安安。
苏云清,你真是个混蛋!
可惜,阿桃到底没有机会听到他跟自己说一声对不起。
她见识了苏夫人那样不堪的一幕,就算是有九王爷顶着,如今不见他在跟前,苏夫人也不能放任她活着。
幸而当初洛离早已预知她有危险,留了人在凤凰城。
可惜,饶是洛离这样绝顶聪明之人,却也预料不到苏夫人竟然会从自己的儿子下手。
亦不知道堂堂的苏府大少爷,一直当成未来城主培养的贵公子,只是个妾室之子。
“你……你说什么?”
“我要杀了你!”苏云清一字一字地看着阿桃,冷漠得像在看一个杀父仇人。
阿桃完全弄不清状况,“呆子,我是阿桃!”
“我知道,杀了我妹妹的人,就是你!”苏云清看阿桃的眼神,冷漠得没有半分感情。
阿桃觉得他很不对劲,“苏云清,你到底知道我是谁么!”
“我的仇人!”苏云清嗖地一声拔出剑来,“我妹妹是一剑穿心而死的!”
说完,剑成游龙,一剑穿心。
阿桃连一个反搏都没有,眼睁睁看着苏云清的脸近在咫尺,她抬手想要触碰,他冷漠地拔出剑,厌恶地往地上一扔,决绝地转身而去……
不……
云清……
阿桃知道,这一别,即成永恒。
她拉着他的袍角,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与他的冷漠,声音虚无缥缈,“我叫阿桃,不是你的仇人,是你说要娶的人!”
可阿桃想了想,他说要娶她,却从未对她说过,于是,果段地放开了手。
有生之年,阿桃唯一庆幸的两件事,便是认识了苏云清与洛清。
那个如同神一样缥缈的金衣公子,与她几乎萍水相交,却给了她最多的帮助,甚至把九王爷的信物给她,而现在……那个神一样的公子,神奇地救了她一命。
“大夫,你是说,我的败血症能治好?”阿桃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正低头碾药的红衣女子,“可是……”
一旁的金衣公子慵懒一笑,“放心,棠安是当世不二的神医,你一剑穿心都能活,区区败血症,不在话下。”
多久顽疾得治,却因为洛离那句一剑穿心而没有半分兴奋。
一剑穿心。不得不说,洛离的形容词用得很精准。
唯一的遗憾是,苏云清并不知道她的几场大病,让心脏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有神医北棠安相助,阿桃的大病小病全都好了。
然而身上的病好了,心上的呢……
阿桃一直以为,苏云清怀疑她,让人绝望,可当他一剑穿过她的心甚至还对沾染她血的剑如此厌恶时,那样的凉薄让她甚至连绝望都感觉不到。
阿桃木然地看着天,没有了任何主意。
她本就是孤儿,没有家人,亦无朋友。叶随风飘,落地为家。
她以为,凤凰城会是她的家,可那个家却只是个梦。
而今梦碎了,家毁了,她,又该怎么办呢?
“想什么?”洛离慵懒地靠她坐下,“苏云清的事我查到了,他那天的反常,是被人喂了药,阿桃,他不是故意的!”
阿桃摇摇头,“那又如何呢?洛公子,他是高高在上贵公子,而我……我只是小卖包子的小铺老板,甚至那个铺子,都是从他那里骗来的钱!”
洛离叹了口气,早知他们必定会遇到麻烦,想不到这竟是个死结。
阿桃介意的是苏云清的身份,苏云清却背负着凤凰城的命运。
听说苏云清与风玲快成婚了。
阿桃得知这个消息,连夜便离开了神医谷。
他要娶那个叫风玲的女人,她阿桃此生再与他苏云清一刀两短。
她想见他,可惜再也没有先前溜进苏府的勇气。
阿桃一咬牙,去了向往以久的南国,那个据说风景如画的地方,景城。
后来……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说,北国大将军莫北风南访。比如说,南国梁府天价寻医。
再比如,那个俊美如神的金衣公子终于肯向世人承认自己的身份,他便是九王爷洛离。
这些,阿桃如数家珍。
可遇上苏云清,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彼时的他温柔似水八面玲珑,此时的他却淡然干净,像一块打磨过的玉,光芒尽露却不刺眼。
“阿桃,嫁给我!”
当他如洪水猛兽一样进入她时,他说。
阿桃的心,狠狠地疼、这句话,她一直在等,他却不肯给。
她不要了,他却小心翼翼地来求。
她不肯,他便疯狂地撞击她,顶着她最深的地方,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着那句话,“阿桃,你是我的!”
他一遍一遍地要她,一遍一遍地让他的烛热留在她体内。
阿桃哪里承受得住那么重的欢爱,几乎是哭着答应的。
后来……
后来他就回凤凰城了。
他说那里还有他未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