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狗狗狗狗狗……
阿桃眼角颤了颤,尖叫一声便跳了起来。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毛多的四条腿。
一间还未开张的桃子铺,就此上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狗大作战。
据知情人士说,死伤惨中。
苏云清与阿桃的初识,便是这样。
放在十年简单乏味的生命里来看,实则是有些惊心动魄的。
认识了阿桃,苏云清一知以为,是一生之幸。
彼时的他,简单的世界里非黑即白,而那个叫阿桃的女子,却让他的世办从此五彩斑斓。
彼时的他,做过最纯粹的梦,那个叫阿桃的女子,会与就这那些走完一生。
有她相办,日月如梭。
苏云清是个俊美的男子,一身的袍子永远干净清爽,每每惹人尖颤。
便是这样一个男子,所有的温柔却总会在面对那个叫阿桃的有着圆润眼睛的少女里绽放。
洛离有些惊讶,做为打小便相识的朋友,他深知自己这们挚友早已被苏府那些人磨得八面玲珑,他待人谦和,温润如玉,几乎没有脾气。
而这样一个人,不过是做为城主继承在在培养的傀儡。
而如今这个人……
脸上竟没有半分面具。
包子铺里的女子见了他们,脸上有惊艳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风一般地冲出来,“你就是云清口中那个美人!”
美人!
洛离低头将是一番自己,“姑娘说笑了,在下洛离!敢问姑娘芳名!”
“别一口一个姑娘,我叫阿桃!啊呀,听说你要在凤凰城里玩些时日,不知……”
“咳……咳……”
苏云清温柔的笑意僵在唇边,猛地干咳起来。
洛离一笑,这姑娘,还挺有趣的,没想到他那八面玲珑的朋友好这口。
“阿桃想说什么?”
“啦,你在凤凰城停留的话,总要有个地方住吧,我这铺子后面有间空置的上房……”
“阿桃!”苏云清喝了一声,想制止她。
“免费!免费好不好!放心,干净安静,绝对包你满意!”阿桃似是怕他会嫌弃,急急地拍打自己胸口,“我以云清的人格保证!”
噗……
洛离笑了,瞅了眼好友青白相错的脸,玩味地点头,“好啊,既然免费,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饶是苏云清鼻子眼睛气在一处,洛离也还是搬进了阿桃的包子铺。
次日,凤凰城却轰动了。
不,准确地说,是阿桃的包子铺却轰动了。
百年难遇的倾城出动,那是怎样的画面。
无数娇美异常的姑娘顶着太阳站在包子铺前排队只为买一个包子,又是什么样的画面。
反正,阿桃的包子,一包难求。
“公子,难道就由着她来么?”木头脸的侍卫文风一脸僵硬地眺望着前铺外那些姑娘。
“无碍!”洛离倚在窗边,临空而望,凤眸一片慵懒,“阿桃是个有趣的姑娘!文风要不要打个赌,苏云清将来一定栽在她手里。”
文风寒了寒,“公子的意思?”
“凤凰城的支持,至关重要。苏云清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要想他松口,必然要攻软肋,我想,这个阿桃姑娘,就是突破口。”
原来如此……
文风点头。
话说回来,阿桃的饺子铺之所以这么火爆,皆因那个似妖似神的金衣公子洛离,高调租住了她的包子铺。
事情,就这以简单。
阿桃卖完包子,外头得知那些包子与洛离有过接触的姑娘齐齐问能不能见一见那个金衣公子。
阿桃有些头疼,洛离与她认识不过两日,算不上很熟,若非苏云清……
“明日……明日你们会尝到金衣公子亲手调制馅料的包子,姑娘们,别太贪心了哦,神是只能瞻仰的!洛公子并非是我的伙计,只是兴趣来了,客串一下!”
经阿桃一吼,那些姑娘纷纷沮丧了一阵,然后也就通透了。
那个金衣公子如神一样尊贵,到底是瞻仰一下就好。
打发完那些女人,阿桃一点银子,足足是平时一个月的收入,一下子眉开眼笑,当场就给伙计们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做奖励。
“阿桃,睡了么?”
“没……没有……”阿桃一听是财神爷,赶忙穿好衣服跳起来开门,“洛公子什么事儿?”
洛离见她发丝一团乱便知是刚起来的,也做不知,“睡不着,想找你出去走走!”
财神爷有心事!
阿桃不敢怠慢,忙不跌点头,“走!”
说完就往前头走。
洛离失笑,“这样太慢了!”
说罢一只手揽过她,凌空而起。
阿桃虽然也有些小功夫,那只限于哄哄孩子,如今这样飞起来,兴奋地直叫唤,“啊啊啊,好舒服!”
洛离嘴角抽搐,舒服。这个女人的神经可够粗的。
“阿桃,别对一个男人说这两个字哦!”
耳边猛地传来一股电流,阿桃一个激灵,方才想起他是个男人。
“这样才对!”洛离满意地抽出只手安慰性地拍拍她,“放心,苏云清的女人,我不会越矩。”
苏云清的女人!
方才被他调戏阿桃也没脸红,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臊红了脸,“谁是苏云清的女人,我们是朋友!”
“恩!朋友!”洛离没有反驳,打心眼里同情起这两个人来。
朋友那么温柔如水?
朋友能不顾一切?
啧啧……
“呀呀呀,有人……”
当意识到洛离要带她去的是凤凰城最高的观月塔里,两人已经快要降落下去了,不巧的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观月塔顶,竟站了对男女。
呃,打扰到人家亲亲我我了。
阿桃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就欲走。
然而对面的男子听到声音转过来的瞬间,她却愣住了,“云清!”
对面那个衣饰华美一脸温柔的男子,不是苏云清是谁。
苏云清见到她也有些愣,随继便想走过去。
“阿清,你认识她!”苏云清身边的女子,脸色一暗,紧紧拉住苏云清的衣袖。
苏云清亦是一愣,复又抬头看看一脸玩味的洛离,重重地咬牙,“不认识!”
不……不认识?
阿桃咔嚓一声咬紧牙关。
美人在侧,便开始嫌贫爱富了。
混蛋!
混蛋混蛋!
怒气在胸口积聚,让阿桃忘了身在几十丈高的观月塔顶,转身就跑。
小姑娘以为自己在自己那没有门槛的包子铺里呢……
观月塔上的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橘红的身影坠落。
苏云清最先冲过去,几乎是想也未想地跟着她跳下去。
“阿清!”本该陪在苏云清身侧的女子,面色瞬间苍白,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未来的妻子。
他呢,当着她的面为别的女人不要命地跳下观月塔。
她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
洛离不担心苏云清的安危,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看似柔弱地瘫倒在地的女人,“风家大小姐的肚量,不会这般小吧!”
风家,是北国大将风一的独女。
此行她与自己同时出现,为的也不过是争得凤凰城的支持。
洛离心头冷笑,苏云清看似八面玲珑,却不是个一般人,以这样的方式想要拉拢他,只会适得其反。
在苏云清为阿桃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好友公私分明的性子,或许不一定就都不可取。
他想通过阿桃争得他的支持亦没有意义。
自信,向来是王者的资本。
苏云清最终所做的选择,他已经能看得到了。
阿桃没想死,不过是气。
相识快十年了。
他说不认识。
三个字,把两人的关系抛得一干二净。
阿桃知道他会是未来的城主,知道他是另一个世界失。
知道他们不配。
可做朋友,总还可以吧。
他竟然说不认识,就因为那个女人有些微的不悦,他就说不认识。
耳旁呼呼的风响,身体的负重让她难受的想要大叫,却偏偏在肌体几乎要被割裂的时候,他来……
那个总是笑的男子,那个单纯得让人牙咬的云清,在她跳下之后,也跳下来了。
阿桃心头剧烈地跳起来。
那个似要将她割碎的风被他挡在身体之外,阿桃终于好受了些。
她听见他说,抱紧我。
手指呆了片刻,终于抱紧了他的腰。
那是阿桃第一次抱他。
也终于在那时候,阿桃知道那个陪过她数年的人,彻底成为了可以遮风避雨的男人。
苏云清功夫极好,从那么高的观月塔跳下来,落在地上也没见晃多少。
苏云清抱着阿桃,一语不发地往回走,包子铺早关了门,苏云清哼了哼,直接以轻功跃进去。
这个向来温柔如水的男子,终于收起了他的笑脸。
阿桃心慌之余,却更愤愤然了,搞什么,他气?该是她气好不好!
思及此,阿桃挣扎起来,从他怀里逃开,“苏城主要去哪儿?你我又不相识,你该走了!”
“阿桃!”苏云清口气有些僵硬,“你……对不起!”
对不起!
对是这句话,初见时,她甩他一巴掌,他也说,对不起!
“苏城主客气了,你救我一命,我报答还来不及,怎么说起对不起来了!”
“阿桃!”
风玲不是一般人,若让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以她的个性,阿桃必然有危险。
她看不出来,他是在护她么?
巧得很,阿桃果真就看不出来。
她又不认识风玲,怎么会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阿桃冷哼,“我累了,苏城主快此回去吧!改日再来答谢你的恩情!”
累?
苏云清打量着她将醒未醒的模样,累有空陪洛离去看月亮?
“怎么,苏城主要留下来?我没有房间可招待你!”见他不动,阿桃冷漠地摆摆手,“快些去找你的美人吧,她该急了!”
“阿桃!”苏云清一手握住阿桃纤细的手腕,“我们……”
想要解释,可风玲如今的身份,却明明白白的是他的未婚妻。
他……不想骗她。
“我不会娶她!”
男子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了怒意,亦没有温柔,只是淡淡的,却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
阿桃圆润的眸子眨了眨,继而心口猛跳,然后,流出一蹿口水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会娶风玲!”苏云清一脸黑线,却不肯移开脸。
阿桃哦了一声,扳开苏云清的手,“回去吧!太晚了!”
可苏云清是习武之人,还是将她后头那些抱怨听到了!
她说:你娶谁关我什么事!
她又说:你最好骗我!
傻阿桃!
苏云清心口暖暖的,脸上再度挂起了温柔的笑意。
他不会骗她。
那么,就必须解决掉与风玲的事。
“啪……”
那是苏夫人第一次打他。
宝贝得比命还重要的儿子,被自己打出血来,其滋味可见一般。
苏云清依然没有晃一下,只是看着苏夫人,“娘,我要退婚!”
他与风玲没有感情。
娶她,没有任何理由。
“你……”苏夫人气白了脸,“给我一个理由!”
“我不爱她!”苏云清收起了那幅招牌笑容,“风玲于我,甚至不算朋友,我不能娶她!”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苏夫人循循善诱。
培养么?
那他与阿桃十年的感情?
“不!娘,我这里……已经装不下了!”苏云清坚决地抬起头来,“这一生,我要娶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阿桃!”
“清儿!”苏夫人几乎要气疯了,这个平日里乖得很的好儿子,怎么突然说出这么多的疯话,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是未来的城主,你的姻缘注定关系的凤凰城数万百姓,你不能这么任性。”
任性?
苏云清苦笑,他任性么。
没有遇见阿桃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叫做钱。
他们都把他做未来城主,设计好所有的路,甚至还妻子,都提前选好。
可到头来,谁还记得,他苏云清,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凤凰城百姓的安危,自有人去扛,可阿桃……
苏云清闭了闭眼,不能想象若是昨晚他没有抓住阿桃,会怎么样?
不。
苏云清痛苦看着苏夫人,“娘,放弃吧,除了阿桃,我再不会娶他人。”
说罢,不顾苏夫人的呼天抢地,毅然出了门。
砰……
身后,是一把木椅被击碎的声音。
两个女人,眼里的疯狂缠绵在一处,让人心悸。
“什么……竟然是个卖包子的小丫头!”苏夫人一听暗人关于阿桃的调查,气歪了鼻子,这样一个卑微的身份,竟然敢勾引她的宝贝儿子,简直不知死活。
包子铺里,一日的包子再一次被抢购一空,阿桃坐在四方桌边,乐不可支地数完银子,又发了红包。见洛离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一红,“你也要!”
洛离没有说话。
“好吧,那分你些!”这些钱都是借他名字赚来的,阿桃也不敢太贪心,不甘不愿地分出一两银子,“给你!”
洛离身后的文风不淡定地歪了下嘴,“阿桃姑娘,公子只是饿了!”
饿了?
饿了笑?阿桃一脸黑线,慌忙起身欲奔厨房。
开玩笑,饿了谁也不能饿了财神爷。
“站住!”
包子铺外,传来一声厉喝,紧跟着,一个衣饰华贵的妇人阴着脸走进来,跋扈地问,“你是阿桃!”
阿桃不认识苏夫人,感觉至对方故意想要找麻烦,脸也不甚乐意,“夫人,包子卖完了,明日请早!”
她还要照顾财神爷呢,哪儿有心思理会这莫名其妙的女人。
苏夫人却气红了脸,从来没人敢这么无礼,竟然敢叫她明日请早。
“你是不是阿桃!”苏夫人又问了一次,话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阿桃没有理她,将她上下一番打量,转身就欲进厨房。
这个没教养的贱人。
苏夫人的高贵形象,显些就要被阿桃气得凌乱。
她一把揪住阿桃的头发,将她大力地往回拉。
苏夫人的力气虽不大,可坏就坏在阿桃没有任何防备,被她那么一回拉,整个人跌在地上,竟撞上了一旁的桌角。
阿桃敏感地知道自己脑袋后头流血了,可现下里哪还顾得了这些。这个疯女人,莫名其妙地跑进来问自己是谁,还推她!
“你再推下我试试!”阿桃冷下了脸,脑后的伤让她感觉有些晕乎乎的。
“贱人!”苏夫人二话不说,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叫你勾引我儿子,叫你勾引我……”
“娘!”苏云清失声尖叫,奔过来制住苏夫人。
娘?
阿桃微惊,继而冷笑。
苏云清的娘,不就是城主夫人么?
想不到竟是这么个跋扈的女人。
微惊至鄙夷,这些神色并没有逃过苏夫的尖利的眼光,她愤怒地看着苏云清,“这个女人要长相没长相,要教养没教养,整个一贱人!你娶她与娶一个妓女有什么区别!”
阿桃做贯了包子铺的老板娘,显些就忘了,自己是个孤儿。
孤儿或许好听了,她以前被人家叫小乞丐的。
走街蹿巷翻垃圾堆与流浪狗抢食,不是乞丐是什么。
苏夫人的一句话,唤醒了阿桃那些深藏的记忆,也唤醒了她的野性。
“贱人!”阿桃自地上站起来,“夫人这话,说得太不专业了!”
她冷笑,目光掠过苏云清,带了些微苦涩,“谁说你儿子要娶我的!说不好,是我要娶你儿子呢!”
苏夫人这下真疯了,抬脚就要踢阿桃,口里不停地念叨着要杀了你这个贱人云云。
苏云清有些为难地看了眼阿桃,承继便拉着苏夫人走了。
由始至终只当自己是根木头的洛离轻笑一声终于开口了,“你确定你要娶苏云清?”
阿桃没有说话,似乎,也没听到他说什么。
“阿桃!”洛离一声惊呼,飞快地接住晕倒的女孩子,嗅到淡淡的血腥之气,终于变了脸,“文风快去找大夫!”
阿桃伤的不算重,偏偏伤口是在脑袋上。
大夫包扎好后不敢数落洛离这么个金贵的公子,把文风狠一顿数落:她的身体那么脆弱,怎么能受这么重的伤,不要命了?
脆弱!
洛离抓住了大夫话里的重点,皱眉问,“什么脆弱?她身体还有问题?”
对方这么个金贵的公子跟自己说话,大夫屁颠屁颠地把什么都说了。
阿桃的病,已经十多年了。
先前穷的时候没机会治,后来成了包子铺的老板才去治,可疾症却再治不好,只能靠药物调理。
前些年一场大寒,她旧疾复发险些没命,后来去血失败,便得了神经性败血症。
这病最忌的就是大出血。
败血症。
洛离看了眼床中的少女,微微叹了口气。
想不到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个久病之人。
“那,还有谁知道她的病?”
“没了!”大夫想了想,道,“我有劝她告诉亲人朋友,可她硬是没关系,还不让我跟人说,哎……”
大夫说完,摇头晃脑地背着药箱走了。
阿桃的病,苏云清不知道。
洛离忽然有些同情起这两个人来。
念及自己,不知身在何处的歌儿,一时触景伤情,竟也没了笑意。
再说苏云清,他送苏夫人回府后苏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苏云清左右两难,总算暂时不去找阿桃为条件换得了苏夫人的妥协。
暂时不去,那就足够了。
风玲冷笑,与苏夫人一合计,生出一条歹计。
这一年,苏云清二十。阿桃十七,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那时,苏云清还不知道,阿桃是个不能受伤的人。
洛离本欲留下帮帮这对苦情人,偏偏梁家生事,不得已,只能留了自己的王室信物给阿桃救急。
阿桃没见到苏云清,心里本来拔凉,却意外知悉,他病了。
一病两苦。
阿桃早就习惯了苏云清相陪。
她想他。
疯狂地想他。
为了见一见日思夜想的人儿,阿桃甚至没有任何准备,就那么混进了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