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公的高脚木屋用的是最好的红杉和柏木,地板上了桐油和蜂蜡,光可鉴人。
屋子里满是山野的气息,元狩很喜欢。
他坐在廊下饮茶,捧着杯子的指间缭绕着霜痕与雾气。隔着五阶短梯,赞宁跪在清晨的泥地里,身边放着铁剑,额上满是湿土与草末。像只吓坏了的鹌鹑。
遵照山神的旨意,我来寻求您的庇护,尊贵的将军。赞宁恭敬的将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标准的像个真正的中土人。
我这里的门永远为真正的勇士敞开,可是你要用什么来证明你的忠心呢?元狩温和的语气让人心怡,狼神和飞鸟可以作证,你的剑上染着我五个部属的血。
我为寻楚看守金矿,我的将军。我知道他储藏粟米和铁甲的山洞在哪里,还有酒和他最喜欢的锦缎。我都知道将军,这就是我的忠心。赞宁再次把头碰在泥地上。
可是为什么呢?山神给了你什么样的启示,让你赤脚走过荆棘和寒溪来到这里呢?我们本应是仇敌,就像猎犬和野猪一样,在草窠里咬个你死我活。
我爱上了一个女人,我的将军。我从枫树下的红叶上走过时,她就坐在树杈上,像只白鹮。我看到了她,然后爬上树把她扛在肩上,走到山上去。我的将军。
我给她捕捉鳜鱼和夜莺,跟在她的身后吮吸她小腿上沾的浆果的汁液。我爱上她啦,将军,像只发情的蓝孔雀,骄傲而卑微。
我如此的痴迷于她,以至于连我最大的隐秘都告诉了她。是的将军,您是如此的英明,我把金矿出产的一CD藏在陶罐里埋在篱笆边了。
等我老了,无法再为寻楚拔剑时,他会把我赶出寨子,就像赶一头受伤的野狗一样。是的,他会这样做的将军,他是最慈爱的父亲,最勇敢的斗士,和最苛刻的头人。
我要在山上盖座竹楼,和白鹮一样的女人住在那里。楼下养着猪和鹅,楼上有我的小崽子,是的将军,我喜欢男孩。
来自蛮峒的剑士仰起脸,脸上的哀伤融在土里。我要向寻楚辞行,哪怕他要打我一百鞭子。走过打谷场时,在寨子最大的竹楼里,我看到了我的白鹮。她正偎依着那棵最高大的红杉树对寻楚说话哩。寻楚一定知道了我藏金子的事,我没想到他会用女人来试探我。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我的将军。像只老山羊一样跳过篱笆跑掉了。一路跑到您这里。我无处可去了,寻楚的父亲是头熊,有三只眼睛的神明,我无法躲进山里去。他的猎狗能闻到一百里外的兔子。被他抓到,我就只能被吊在河里喂鳄鱼啦。
元狩满意的看着这个满身露水和苍耳的蛮人,唤来黑衣人为他准备咸鱼,粟米饭和细葛衣裳。第三杯茶喝到一半时,五十名带着长戟和弓箭的步卒跟着黑衣赞宁消失在南方的轻霭里。
月亮挂在高脚屋的檐角时,纺织娘开始唱歌。
饮了酒的元狩亲吻着女人的胸脯。
披散的长发上,肌肤微凉,她闭目仰着颀长的脖颈,不像白鹮,倒像白鹄。
今天收获颇丰,粮食和布帛都有,我们可以每天吃三顿饭了。不过可惜,那个新投的向导死了。
哦,卑微粗鲁的蛮人,像匹无尾的猿。他叫什么来着。
坚硬的柏木硌的她肩疼。女人不再去想,翻身趴进元狩的怀里,如温驯的狸猫。
这里应该铺上北国带来的绒毯,她想。然后就甜蜜的融化在了微凉的月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