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榕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是亦可夸张的表情。“妈,你为什么是那个表情,这是哪里?”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身上插满仪器,身上穿的还是条纹衫。
亦可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她捧着悦榕的脸说:“孩子,你终于醒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昏迷了都二十多个小时了,我还以为,以为,哇、、、、、、”说着说着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哭起来了。
“我爸呢?子聪呢?”
“你爸去楼下买些日用品了,子聪说单位有事,早走,就,就那个文广在门口一直守到现在。怎么劝都不回去。”
悦榕的心里掠过一丝暖意,她问道“人呢?人呢?哎呀,妈,虽然你们吵过架,你就不能帮我叫下他,我想见到他呢”。看着女儿渴求的眼神,亦可无奈走出去了。
不到一分钟,一阵风冲了进来。文广第一句话就没头没脑:“你受苦了”顿了顿,他貌似想起什么说,“那个什么,你也醒了,没事,我先走了”说完,头也没有回,就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文广远去的身影,让悦榕的心仿佛被什么抓住一样,呼吸都难受。曾经的她,也是这样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真是好孩子!”亦可的声音吓了悦榕一跳。
“我的妈,你进来敲下门好不好?”
“什么,门开着,我一直就在这”,亦可笑了笑说,“我还不知道你,是怪妈突然发声,打断你的思路吧”。
知女莫过母,老妈说得何尝不是呢?悦榕转过头,丢下一句话,“你自便吧,我睡觉了。”
悦榕转身后,自问道:“我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昏迷那么久?刚才应该问问老妈,算了,还是睡会吧”
这个问题,有人比悦榕更加关心,虽然在悦榕昏迷时候,他没有怎么出现。他说是说在单位有事情,实际上单位里也没有他什么事。他这几天唯一成绩就是:他转了好几手,终于找到医院的脑科大夫黄甫医生的关系。
让人费解的是,他致电给黄医生不是求他帮忙多照料,更多的询问悦榕的病情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后遗症什么的?
迷糊中,悦榕又是在一间教室,黑压压的人。依然是考试,她一看试题,都是他最烦的数学,物理题。答不出来,她环顾四周,希望寻求一些帮助,可边上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她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同学,借点光呀!帮帮忙”可那人丝毫不理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悦榕看看没有监考老师,她索性就三下五除二,一把抓过那人的考卷。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心,不对,抓过来的不是考卷,而是一张报纸,上面几个标题赫然入目“年轻女教师凌晨死于脑瘤”,边上还有一张小照片,悦榕仔细一看,那不正是自己的照片吗?
“啊”~~~~突然一声惊叫响彻2046病房。
悦榕的眼前堆满了人:欣欣,薇薇,伊倩,老爸,老妈,还有一个帅哥脸孔的“白大褂”。他们统一用惊讶表情看着自己。
“没事吧?”亦可首先发问。
“哦,刚才是做了个恶梦”悦榕回应道。心里想:庆幸是梦,只能是梦,梦而已,不必惊慌的。
那个白大褂发话了:“你好,我叫黄甫,是你的主治医生,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
接着,悦榕又根据黄甫的指示,伸伸手臂,抬抬脚。完了,他笑了笑说:“没事,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黄甫刚一走出病房,立刻被刚才悦榕眼前的那几个人围住了,黄甫似乎知道了他们想问什么了。他说:“你们放心,我们还需要观察,我会留心,刚也有朋友来电话关照了,有情况我们会和你商量的,好吗?”这句话就像一个封嘴符一样,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点点头。倒是欣欣说了一句:“谢谢医生,您多费心了”。
众人回到病房,悦榕已经是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她有种不祥预感,便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什么事,刚医生不是说了吗”心直口快的薇薇先出声。
“那你们为什么都过来了?”悦榕将信将疑。
“我的大小姐,一听到你住院了,好姐妹们不过来看看能心安吗”薇薇一句话打消了她的疑团。可能还是受到刚才梦的困扰吧,悦榕的脸色好看不起来。
亦可说:“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要回去了,悦榕爸爸,你先出去吃点什么吧?”。众人心领神会地退去。
“跟妈说,刚才怎么回事,好好得,突然尖叫起来!”
“做了个很诡异的梦”。
“什么梦,跟妈说”。
“瞧你,谁跟我说的,白天不说梦的”
“这”,亦可有点语塞,“哎,这子聪打你晕倒后就没有出现了,一直说单位有事情,他能有这么忙吗?”
“妈,我对那人天生就反感。他就是什么都好,就是脑子没有长好那种。我不知道为什么爸爸这么喜欢他,非要,还逼着我要嫁给他”这是第一次悦榕向妈妈吐露心声。
“虽然,我也不喜欢文广,但是我也不是不喜欢,主要是对他家里不了解,他人,相貌都还是挺不错,听值班护士说,是他把你背过来,还垫付了住院的保证金,还给家里打电话通知我们过来,一直守着,直到你醒来了才走”。
“那车子事情怎么处理?”
“什么车子,他没有说”
“妈,把我的手机给我,我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对方先出声音,悦榕特地按了免提,好让亦可也听到一清二楚。
“榕榕,你醒了,真好,我还正想去看你呢,可是单位事情真太多,一时抽不开身,明天去看你,好不,你乖乖的啊”。
亦可听了,差点没吐出来。
“那车子事情,后来怎么处理的?”
“那孙子呀,后来你晕倒了,那孙子气焰也没有那么嚣张了,我说打120等救护车,那家伙不同意,他手快,抱起你装他车里,就奔医院了。我不放心,我就开车跟着他,然后就进医院办手续,我单位有点事,我看后来叔叔阿姨过来了,我跟他们打了招呼,就先走,对了,那孙子,你别看他那时候那么嚣张,到了医院,那傻那里的熊样、、、、、、”
电话那头声音还在继续,“啪”一声,被亦可按掉了,她随口说了句:“真不是东西!”
“妈,连你也听不下去了?”话音刚落,悦榕的电话响了,来电显示“姜子聪”
“喂,怎么回事?突然没有声了?”
“哦,是医院信号不好吧”
“什么破医院,还三甲呢,榕榕,还有事吗?”
“没了,你忙吧”
“好了,哦,明天,明天我还不一定去你那边,不过我爸妈明天说不定会去看你的、、、、、”
“好,再见”悦榕很淡然地挂掉电话,转过看着亦可的表情,已经是红一阵,白一阵了。
“妈,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的”
“经过这事,我也想不通,你爸是怎么想的,那小子以前我也觉得他家里条件不错,人又仪表堂堂的,对你又喜欢,我、、、、、”
“妈,别这样说,想想你当初是怎么夸人家的,你是怎么逼着我去跟他相亲,然后和阿姨偷偷在邻桌偷听的。别因为一时来劲了,说了气话,到时候就像一阵风一样,刮下,就没有了”悦榕继续道,“我很想问你,如果文广和子聪的父亲调了个,或者说文广也有一个类似姜国勇的老爸,你当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强烈反对了呢?”
“那不是,主要还是对文广家庭不了解呢?”
“妈,了解家庭和家庭条件一般是两个概念?”
“那老妈看女婿第一眼还是人品的”亦可斩钉截铁地说。
“省省吧,两个人人品如何,一目了然。可你只是说气话,你敢跑去跟姜家说解除婚约吗?别说不敢去姜家,就是老爸面前你都不敢哼一句。”严重怀疑悦榕是在使用激将法。
“你脑子糊涂了吧,有你这么跟为娘的说话的吗?我怎么不敢,我今天晚上就给你老头子说去,我说、、、、、”
“说什么呢?”
“说解除婚约呀,说什么呢?”
“说到做到,别让我鄙视你哦”悦榕诡异地一笑。
“啊!”亦可意识到自己掉入一个陷阱,但是她不得不掉进去。家里三个人,地位她最低,原因很简单:因为经济收入决定上层建筑。一直以来,亦可对丈夫,女儿都是谦让,忍让。偶尔在口舌上争得一些胜利,其他的就没有了,她是家里最容易被忽略地,她的意见最不容易被采纳。她经常扮演,应该是只能扮演“和事老”。难得这次被女儿期待,她似乎找到一点勇气和理由。
庄明在医院附近找到了一个面馆,吃了碗粉干,花了8块钱。他知道医院附近伙食贵,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他本想跟老板理论几句,但心里惦念着女儿,想早点去病房,就作罢。其实,他也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自己准女婿都不来医院探望呢?是真忙呢?还是什么呢?如果他是真心喜欢自己女儿的话,这是绝佳的立功表现的机会呢。是不是他们家里有什么想法呢?
想着想着,不觉中已经在到走廊了,亦可黑着脸站在那边,活脱脱一个“曾青天”,庄明以为出什么事情,连忙问道:“妈妈,女儿出事?”
“放屁!好的很呢?”
庄明心中一颤,今天老婆大人怎么跟吞了“火药”似的,越看越不对劲了。
“过来,跟你商量个事”那样的果决的语气,是庄明没有见识过的。
“你觉得那子聪靠谱吗?这二天孩子昏迷,他就是说自己单位忙,连看都不过来看,还不如以前的那个蒋文广呢?”
“是有些反常呢,我也想和你说这事。”
一听庄明也有此感觉,亦可就来了劲,接着说:“女儿托付给她,我有些担心了,他不能很好照顾我女儿,你说是吧,爸爸”
“你觉得如何办呢?”
“去跟姜家摊牌,说清楚,这样的话,我第一个不答应!”
庄明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老婆,他应声道:“是要和亲家好好商量商量下”
“什么时候”
“明天!”
“好!”亦可的脸上突然放晴了。她突然很满意自己刚才表现,既给足了丈夫面子,又表达了自己和女儿的想法。满意归满意,但是她太了解自己丈夫脾气,他去跟姜家谈判,未语会先不自觉矮人家半截。毕竟,家庭条件摆在那边,尽管自己的女儿是如此优秀。
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无法预料,但是有一点是明确,女儿是他们两人的公主、、、、、、
悦榕在医院的第一夜,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眠。翻来,没有睡意;覆去,更无睡意。数绵羊,念咒,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是睡不着。是不是老妈没有守在边上,她会安心地睡着,起码不用在老妈起身,探看声响出来后,她偷偷地轻微发出鼾声。而她的未婚夫—子聪,说是在单位加班,实际上是在KTV里头和别人唱着《明天会更好》。
这个城市会有多少和我一样的未眠人呢?悦榕心里想。她越想越不敢想下去,自己的大脑似乎都不受控制,越是不去想,越会想起。她的眼前总是会浮现出一幅幅画面和片断。有些事,那些人是避无可避的。反正也睡不着了,就当看一场自己导演的剧集吧,精彩不精彩再说,起码真实的。
任回忆自由“播放”,第一个出现的画面居然是,QQ留言。发信人是乐奕,内容是“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马上切换到的是,自己坐在电脑前,哭成了泪人,一边哭,还一边给乐奕打电话。第三个画面,是她和文广坐在一个餐厅一起吃饭,很快乐地吃、、、、、、
“不好了!”隔壁床的叫声,打断了悦榕遐想。她慌忙起身,一看究竟。隔壁床的病友,突然的呼吸困难起来,脸色一下子变成紫色,瞬间双眼无神。不到一分钟,值班医生,护士都冲进来,瞬间拉起屏风。一阵忙乱后,只听到那医生的声音“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全力!”接着就是家属们长叹声,哭声。
生命是什么?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无声息地离开了。
亦可忍不住也在抹眼泪,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还不忘叫来护士,说病房风水不好,强烈要求给悦榕换病房。终于,在亦可的软磨硬泡下,医生同意给悦榕换了一个靠窗的双人病房。
早上,黄甫医生过来巡房。看到悦榕脸色不对劲,便问:“昨天没有睡好?”
“是呢,吓都给吓死了,那个什么医生答应我换病房了,现在还没有换”,亦可接上去了。
“哦,那我一会去问下,今天下午四点有些化验结果会出来,五点左右,你们家属到我办公室,我们聊下,好吗?”
“好!”亦可欢喜答应。
此时,病房走廊里走过一对人,旁人马上议论起来:“那不是、、、、、、、”,“对咯,她老婆这么年轻,真像他二奶”,“说不定就是二奶呢”“不是的,他老婆很会保养,是他老婆”
“悦榕,我的孩子,你怎么了”一个打扮入时的少妇伸出手,做一个想拥抱手势奔过来。
“哦,是子聪爸爸妈妈,你们来了!”亦可笑着说。
“怎么了?”姜国勇显然比他儿子关心悦榕,他的夫人已经把悦榕揽入怀里。
“原因还要等化验结果”
“你感觉如何?”
“还好!”悦榕只能让姜国勇看到半张脸。
亦可的妈妈心里窃喜,老头子效率真高,昨天晚上说的,今天一大早,人就过来了。
“悦榕她爸爸呢?”
“他现在还在家里吧,可能一会就到,要不、、、、、”
“不了,我们一会还有事”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三大叠钞票,“这个是悦榕买水果吃的,雪梅,我们先走,悦榕还要休息的。”
亦可吓了一跳,但是她第一反应就是推托掉,这钱不能要过来。
“别这样,悦榕她妈妈,一点意思,再说,就快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呢”
推来推去,没有几回。亦可就说了:“那您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