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非飞小学四年级的那年暑假,曾经到农村外婆家住过一段时间。外婆家临近大海,每到黄昏时分,村里许多小孩都跑到海边去玩水畅泳。
于非飞是个旱鸭子,往年夏天,于大同都会带她去游泳池学游泳,只是一直学无所成。人家在玩,本来她只岸上观战,不过人多玩得疯,她就会忘形。那时候很流行那种大汽车内胎当救生圈,于非飞看着表哥表姐他们坐在上边,非常潇洒的飘来荡去,眼馋得厉害,于是忍不住下水,有样学样。结果不知是哪个淘气鬼,趁她玩的时候,在水底一托,把她弄翻,结果她遇溺了。
那年遇溺,让她足足病了两个星期,暑假的末期,她都在病床上渡过。
所以今次惨痛的溺水,再次把那不堪回首的记忆勾起,她只觉自己死里逃生,往后是再也不敢往水里钻了。
这段小小的插曲,把大伙狠狠地吓了一跳,不过幸好最后也安然无恙。回程的时候,众人热烈的讨论着这次旅程的结果,而于非飞则累得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被遗弃的孩子般,缩在车尾的角落。还要忍受身旁那大爷,扑克般的臭脸。
她不知道是哪出错了,她明明就是受害者,为何还要看他脸色?
于非飞是彻底的忧伤了。
生活是无论你遭遇好与不好,还是得过下去。于非飞这人没啥好,就是太乐观,什么事都能大而化之。就像喝了过期的酸奶,抽一抽,拉干拉净就没事。
只是,出游回来后,大鸟这家伙明显不对劲。也不知他气什么,反正是在她遇溺后,就对她不瞅不睬。游泳减肥这事就更不用提了,他不理她,她怕再踫水,于是这事就像风过了无痕般,静悄悄的散了。
八月初,于非飞收到一个红色炸弹。结婚的是她高中时的同桌,人漂亮,身材正。电话中,那同桌还热情的邀请于非飞当她的姊妹。
她们这边的人搞婚礼,女方都会叫上年轻的亲朋好友,组成一支宠大的姊妹团,以应付男方家的兄弟团伙。于非飞这辈子还没当过人家的姊妹,而且对方曾经是她的同桌,关系还算良好,于是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方女士知道于非飞要去当姊妹后,比她还要雀跃。因为兄弟团肯定会是一群还没结婚的雄性动物,很多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跟姊妹团的雌性互相看中,继而勾搭上。有鉴于此,方女士早早跟于非飞去逛街买衣服,到婚礼那个周日,又早早催她起床,去发型屋吹了个发,再换了之前买的一套束胸的娃娃装连衣裙,登了双细跟凉鞋,拎了个小手袋,还真的有点范儿的味道。
“妈,你觉得我这样穿会不会很怪?”于非飞拉拉束紧的胸部,再照照镜,还是觉得不像样。胸部在刻意的束缚下,高耸了很多。可是下边散开的裙,“怎么看都像孕妇!”
“孕你的头?这样好,把你的肚腩都盖住了。看!多漂亮!”方女士拉着女儿细细的端详一番,心里感慨,女儿终于也长大了。
“唉!我觉得好不自在。我还是换回T恤算了!”
“换什么换?哪有人去参加婚礼穿这么随便的!我敢担保,每个当姊妹的人,都会打扮得像孔雀一样。女儿呀,你不少了,明年就25,妈都替你担心死了!你看人家三楼那个阿花,明着没你好福气,也比你少,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了。”
老妈!人家是校花来着,你拿你女儿去比!
她可没敢这样捅破方女士的幻想,要知道在她眼中,她于非飞是胖得有福气,合该嫁个大户人家,弄个儿孙满堂。
拒绝了老妈在她脸上抹粉的提议,见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出发。才开了家门,迎面撞上刚下楼梯的戴展鹏。
她已经有快两周没见过他,听说他最近很忙,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加上见了面他也是阴阳怪气的,于非飞也不待见他。所以即使这会踫上了,她也不跟他打招呼,直接掠过。
“你要去哪里?”他冷淡的双眸在扫视她一圈后,闪过惊艳的精光。连日来郁结的情绪,在见她刻意打扮后,更没法再沉默。
“穿得像个妖怪似的!”
“关你屁事!”你才是妖怪!于非飞本来对自己的打扮就没信心,被他这么一说,心下更没底了。啊!要不要回家换衣服算了。
“啧啧!于非飞难得穿裙子呢,真的母猪赛貂蝉!”
这人为什么就不能说句窝心的说话呢?大白天,真的活见鬼了!于非飞好不容易才按纳住自己别生气,今天要去参加婚礼呀,别弄得一张锅底脸,免得坏了人家的喜事。
于非飞深呼吸口气,龇起牙笑笑,“谢谢夸奖!”转身,快步下楼。
到达新娘家,她还在化妆,于非飞几乎认不出妆后的她。是不是结婚的人都要这样的呢?上着浓艳的妆容,头顶着发髻,插满了鲜花,虽说这样很喜庆,但其实真的不是一般的俗。不过看她的笑容,是幸福的,那副甜甜的样子,羡煞旁人。
来当姊妹的人果然都打扮得非常漂亮,于非飞有点兴幸方女士的先见之明。姊妹团当中,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不管怎样,大家都目标一致,就是打倒那群兄弟党,尽最大力量压榨最多的姊妹利是。
吃过中午饭后,新娘子接到电话,说男方家的迎亲队伍已经出发,大概十分钟后会到,要大家做好准备。
一众姊妹马上商量对策,誓死守住大本营。
看着大家严阵以待,于非飞莫名就紧张了。
十来分钟后,听到外边炮竹声响起。原本还坐在新娘子房间的女人们,马上磨刀霍霍,于非飞随着大伙被推到客厅,有两位还快速奔向门口,用力拉上大门铁闸,顿时把迎亲的人拒之门外。
来迎亲的队伍很强大,不用两秒就把屋外走道塞得水泄不通。而带头的,是穿着一整套西装礼服的新郎。他的皮相应该不错,只是头发梳得那个冏,全往后堆去,估计用油光可鉴也不足以形容。而站在新郎旁的,是穿得比较帅气斯文的两个男人。此刻,其中一个拉着铁闸,大声嚷道:“喂!开门!开门!”
新娘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房子是旧式的商品楼,比于非飞家还具历史。稀疏的铁闸本来就没什么坚固性,此刻被人故意乱愰,早已变得风雨飘摇,软弱无力。
“喂!找个管事的人出来!”门口兄弟甲继续大声叫喊。
屋内不知是谁回了句:“那个人都可以管事!你们快留下买路钱!”呃?她们不是山贼!
“开个价!”
“九千九百九拾九!”
于非飞扶额!姐,你当是在演TVB的肥皂剧咩?
“哇!这么贵!新郎,我们走!”
可怜的新郎马上被人扯到后边去,另一波人涌上。
咦咦?这个人??
人堆中,一个特别高大显眼的男士,跃入于非飞眼内。
汗!又是凌宇!难道这叫,猿粪么?
于非飞把身体往内缩了缩,让前面的人把自己挡住。溺水事件后,她对他非常感冒。尤其是事后,只要想到自己抱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时,就觉得糗死了。
站在最前头的那位兄弟甲还是不死心的摇着铁闸,经过多番争持下,开门利是终于以68元成交。于非飞感觉这果然是胡混的,开价这么高,谁知成交价还不及零头。
门开了后,外边的人一踊而上,几乎把小屋挤破。率先冲进来的是摄影师,继而后边不知是谁“呯”一声开了个礼炮,把众姊妹们炸得鸡飞狗走,不禁往屋内退了几分。
新郎跟众弟兄们纷纷坐下,凌宇也混集在其中。于非飞瞄了眼屋外,还有很多人没挤进来,想不到这团伙如此人多势众。
刚才在门口嚷得最响的那位兄弟甲,一坐下便又大呼小叫:“众姊妹快来奉茶,都躲着干嘛?不想收姊妹利是了?快来!钱就在大爷手上!”
这人还真欠揍,而众姊妹又往内缩了下。于非飞心想,刚才一群不是如狼似虎的吗?现在倒个个害羞起来了。
“怎么样?还不来?不来钱我们收了!是不是呀?兄弟们?”
兄弟甲又嚷了一声,其余兄弟起哄,而新郎哥则好脾气的笑着,不说话也不参与。
“喂!姊妹们!快来招呼人客!刚才谁叫得最起劲的,快给我出来!都有没有礼貌的?”
一位兄弟乙又大声哄叫,新娘家的某位长辈也看不下去了,走到姊妹面前低声说道:“姊妹们都出去接待一下吧。”
既然长辈开口了,姊妹们也不好再装模作样,于是于非飞被三个大姐拉着一起走了出去。
“嚷什么嚷?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给钱我们花么?”
姊妹甲边说边拿起茶壶人手倒了一杯茶,还边倒边说着暧昧话。于非觉怎么看都觉得自己似在怡红院,这些爷们是嫖客,而她,则是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