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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灭亡(3)

“您应该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麒隳说,“先王虽然没有把全部的话都说完,但却也明智选择了最重要的部分先讲。他说:‘我知道飏儿的真身就是死神,但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控制这股强大而恐怖的力量,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他在凡世二十年,自然是杀害了许多无辜且可怜的凡人,可这又是他的本性,我们谁也无法阻止,不过却不能让其肆意迫害他人。死神的使命并非杀人,而是带走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再呆在这个世上的人。

“‘尘世才是他真正的家,还有好多灵魂在等待着他的降临,你必须确保他能够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你需要记住,虽然我死了,但我的灵魂依然存在于光明都城之中,永远不会灭亡,我会帮他看着这座曾经属于他的城池和王国,以及王座。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放下这里,所以请你在见到他的时候,一定告诉他,我在这里等着他的归来……’”

我的泪水依旧肆意的泛滥,滴在圣耀弦生袍上,奇异的流光溢彩也暗淡了些许,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很压抑,很沉重。在我的上方像是有着什么巨大的物体压着我,使我难以抬头,也不能呼吸。

熟悉的声音在此刻竟变得十分优美。

麒隳知道我听到了死亡声音,并且这次特别的可怕,他的脸色都白了。我不知道自己变得有多么可怕,只是觉得有着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在催促着我,逼迫我用出从未用过的幻术,我敢保证,这样的幻术,就连麒隳也不知道,因为他皱起了深深的眉头。

我快速闪到他的身后,一跃而起,背身来了一个甩拳,他被我强劲的力量打飞了十几米远。我扣起左手的无名指,放在额上,又突然面向麒隳。我看到他从脚底开始往上,快速燃起熊熊火焰,而我还在笑,笑他的无能。

火焰将他的双腿燃成了焦黑的灰烬,只有上半身还在火焰里,他用深情的眼神看着我,他在乞求我停止手中的动作,可是死亡的声音还未逝去,我该如何阻止自己?

终于,麒隳在被火焰烧尽的最后一刻,发出如龙吟一般的声音,我又变回了那个依赖于麒隳的已不是国王的瑾飏。

我双膝跪在地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我渐渐往前倒去,我想要抬头去看麒隳是否还在,可是我已经没了力气。没有想到,那个我和麒隳谁也没有见过的幻术竟然消耗了我如此多的体力。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模糊看到有一个人在我身旁做着什么,我又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兴奋了。麒隳安然无恙地坐在我身旁,并且还在烘烤着那只野兔子和两只小鸟。

“你……”我很疑惑,我分明使出那个幻术,并把他给杀死了,但是……

“王,您看来实在是太累了,我们刚才本来还在聊天,你却突然睡着了。”麒隳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的一样,一边和我说,一边把一只烤的香喷喷的鸟儿递给我。“王,您刚才做梦了吗?”

我奇怪起来,问:“我刚才……是在做梦吗?”

他说:“对于命脉师来说,窥察别人的梦境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那你都在我的梦境里看到了什么?”

“我死了。”他竟十分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难道就不怕我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像那样用一种我们都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的幻术将你杀死吗?”我突然没了吃东西的胃口,将鸟儿放在一边,心中很混乱,思绪也很混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继续吃着自己的食物,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对我说话,更没有转头看我,尽管我很想和他说话,但也还是保持缄默。

他吃完了自己的那只鸟,然后看着前方,他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泪光。“如果王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会像在梦里那样杀死我的话,我也就会像您梦到的那样站在原地让炽热的火焰肆意燃烧着我,不过我无法再发出龙吟声。”

我突然很奇怪他为什么要用“再”,这也让我感觉之前发生的事情是真实的,一点也像梦境那样虚假。

当我站在海岸边的礁石上,望着蔚蓝大海与天相接的地方时,我肯定会想起他说的话,明白他话中有话,并会感到悲伤和愧疚。海浪拍打着我脚下的黑色岩石,磨去了棱角,时光在我身后匆匆飞过,无情而绝情,竟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要非说有一样的话,那就非遗憾莫属了。

“王啊,请允许我这样一直叫下去,因为您在我心中的地位从来没有改变过。亲爱的王,我知道您放不下您的城池,也放不下您的子民,更放不下您心中那个一直深爱着的美丽女孩,但是我必须遗憾的告诉您,您总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就像现在一样。”

“可我是死神,死亡的统治者,我拥有永生,我可以保护我所拥有的一切,至少在将来我可以做到。”

“不,您做不到。”

我问:“为什么?”

他面朝我,对我微笑,说:“因为死神不能拥有任何东西,除了生命。”

“死神是永生的,也是死亡的统治者,除了生命,还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那么,王啊,除了生命和地位,您就不能再拥有其他的所有东西了,不是吗?”

我沉默了,无法再回答豗龙挲的问题。他是这么的聪明,甚至超过了我,他可以想到我想不到的很多事情。我突然明白其实死神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并非死神可以拥有世间所有的一切,反而却要放弃一切。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会是那个要做死神的人,我不感到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在我生下来的那一天,我就注定是一个灾难,我杀死了我所有的哥哥姐姐,也杀死了许多将军和百姓。光明城最伟大也最强大的命脉师麒敫在大殿之上为我察看命脉,却在接触到我的那一刻暴毙而死,麒隳因此记恨了我许久,尽管他现在说早已对我没了仇恨,但有时候我还是可以看出他眼神中隐藏着的淡淡忧伤。

母后经常对我说,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曾经做了些什么,就请在今天忘掉它吧,因为那是昨天的事情,跟今天无关,你不能连同今天也一起悲伤。

也许在前一世我就是一个在凡世的大街乞讨的可怜乞丐,既吃不饱也穿不暖,所以我开始埋怨,埋怨这世界的不公平,我对着落雪的白茫茫天空发誓,我会不得好死,下一世我要做神界的天神,并且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而且还可以随心所欲地掠夺他人的生命,占为己有,我要让所有人都尝到身体冰冷却永远得不到温暖的感觉。

老天之所以应了我的誓言,是因为他知道这一世即便我得到了上一世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也一样不会满意,也一样会埋怨他。

上一世,我要不得好死;后来,我真的就活活被人给踩死了。

上一世,我要做神界的天神;之后,我就成了可以使用幻术的幻术师。

上一世,我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然后,我竟然成为了光明城的国王。

上一世,我要可以随心所欲地掠夺他人的生命,占为己有,很久以后,我居然成了死神。

或许上一世的我得到这些,绝对会是兴奋的,而现在,这一世,我怎么能够高兴的起来?

我扣起右手的无名指,不一会儿,我身上的圣耀弦生袍就散发出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的流光溢彩,本来早已沉睡的花儿在此刻都绽放开来,那些白天的蝴蝶也在此刻朝我飞来,绕着我的身子旋转,飞舞。麒隳站在一边,微笑着看我,我竟从他眼中看出了欣慰。

“王,你真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男人。”麒隳的话使我很高兴。

然而,美好的总不会太长久,因为我看到在麒隳的身后有越来越多的冰战族将士朝我们飞奔而来。

月牙儿突然在这个时候隐藏于云的另一面,星星也渐渐远离我们,它们就像路灯一样,一盏一盏灭了下去,也像我的光明城一样,顿时失去了曾经光辉。

如同树枝分叉的青色闪电划破整个天际,我看到时间的裂缝中像是掉落下了什么东西,然后那巨大的裂缝就消失了。一颗流星划过没有任何东西的天空,显得有些孤单了,紧接着就是巨大声响差点震坏了我的耳朵。世界好像沉默了好久,麒隳和我一前一后站在原地,看对面的敌人向我们冲来。他们居然连夜晚也不休息。

一滴水珠从我眼前落下,我顺着它往下看,发现越来越多的水珠往下落,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开始下雨了。

我抬头望了望天,雨滴滴在我脸上,一股清凉让我感觉很精神。我伸出手去接雨滴,无限的悲伤在此刻蔓延了全身,当我的视线重新聚焦,却发现麒隳正看着我,然后对我微笑。我知道他是告诉我我们这下已经很难再逃了,只有留下来跟他们拼一拼了。

“麒隳,我们是不是就要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他回头笑着说:“我好像听到了死亡的声音。王,那是您带来的吧?我想我们的生命还可以在往后延续一段时间。”

熟悉的死亡旋律在此刻居然是那么的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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