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隳将我扶起来,他的泪水润湿了眼眶,我感到无比的愧疚。“麒隳,这并不是你的错,而是因为我的离去才导致光明城被攻占的。我不应该让你替我管理这个国家。”
将军从后面跑过来,着急地说:“王,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冰战族的将士们已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想必是之前我们在光明城旁逗留的时间太久,被他们发现了。”
我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将军催促我们赶紧离开,而他要跟敌人决一死战。我和麒隳都想阻止他,但是他说了一句话让我们只好放他去了。
他说:“我是光明都城国王瑾飏的臣子,是他忠实的大将军,为保国家和王,我可以不顾个人生死。我最尊敬的王啊,请容许我在您以后的成长道路中,不能够陪伴您了。”
我站在远处,望着他和敌人进行生死拼搏,我知道他一定会将敌人杀光,杀尽。我和豗龙挲都流下了泪,因为将军的头颅被敌人的首领给砍下了,但是我们还是坚信他没有死,他永远活在我和麒隳的心里,他驰骋沙场,带领着我族将士,杀尽一切敌人……
终于摆脱了敌人的追杀,但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冰战族争强好斗,且对于敌人一定要杀得不留一条活口才肯罢休,所以我们以后的路还长,又需要不停地行走,躲避敌人。
“我听先王说,冰战族在整个大陆都有很多分散的族人,而且他们之间有一种特别的信息传递方式,无论是多么庞大的信息都可以在两三天内传递给大陆上的任何一个所能知晓所在位置的族人。”麒隳突然说道。
“这么快?若是这样,离我们最近的敌人岂不是早已经蓄势待发,等着我们去上钩?”我很吃惊。
“可以这么说。”
我万万没有想到后面有着一群像疯子一样的敌人在追着我们,前面依然还有着同样的威胁在等待着我们。我突然感觉自己对接下来要走的路很迷茫,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父王……还对你说了什么?”我低着头,不敢去看麒隳,在他面前,我什么都不需要掩饰,我此时可以放心地将所有情感倾露出来。
麒隳望了望天,看也不看我说道:“天就要黑了,我去找些木柴生火,顺便摘些野果回来。”他没有回答我关心的问题,但我没有资格发火,因为我现在已不是国王。
他就要离开我的视线,我突然站起来,大声叫道:“我不可能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他转身看着我,严重闪过一丝诧异。“我们现在是同样的人,配合,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他对我笑了笑,说了一句:“我们依然还是不一样的人。”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定了定神,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棍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肯定我一个人可以行走在这样的森林里,并且不会碰到冰战族的士兵。在凡世的二十年已经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在凡世的时候,靠着用幻术在街头给他们表演他们口中的魔术为生,倒也因此而杀过不少人。我如昔日一样,对于死亡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将一把冰剑刺进那些凡人的胸膛,再抽出来,微笑着看他们在我面前倒下。我惟一看见的就是那些死人在死前的一刹那眼神中释放出的光芒,那种光芒是空洞、恐惧、诧异、害怕、后悔、遗憾的。围观的群众惊吓不已,四下逃亡。
这让我想起我在刚刚继位的几天里,一直在光明城里寻找死亡的声音的源头,但是却怎么也无法寻得,后来我去询问将军和宫女,他们却说我是生病了,中邪了,要我好好休息,并找来太医看看。我听后恼羞成怒,从王座上迅速地来到那位将军面前,并用食指的指甲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个圈,他的头颅掉下来在水晶地面上打滚,而身体仍还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宫女们和那些凡人一样吓得往殿外逃,但还是逃脱不了死神的魔爪,全都死在了大殿之上。我舔着指甲上的血迹,微笑着看他们的尸体慢慢冰冷,最后僵硬。
死亡的旋律在我耳际回旋……
我正要准备杀死那些逃亡的人们,但是我却看到了一个人——那个失去父亲的小女孩!
她穿着灰色破烂的单薄衣服,站在雪里,身子却一点也没有颤抖。她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我,使得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想要躲避这种可怕的眼神,但是当我想要移开目光不去看她时,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父亲是我杀死的,和那位将军,以及那些宫女同样的死法。我突然想起她曾经唱过的歌,是多么的清甜而动听。
天上的雪花飘呀
飘到我的心上啊
白白的雪花儿
漂亮又洁净
融了身呀化了心
化了心……
我同时又在奇怪一件事,我见到她的那天是我杀死她父亲的十年后,可是她却一点也没有成长,和原来一样,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肌肤,一样的面容,唯有那眼神跟曾经的不一样了,所以我还是肯定她的年龄是增加了十岁的。
我仰望白茫茫而冰冷的天空,看到雪仙子在我头顶旋转,飞舞,那白色的裙摆在空中飘扬,美丽极了。然后我在看向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发现她已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你长大的样子可真是好看极了,着实的迷人。”我说。
她对我微笑,那笑容我现在都还记得,并且很清晰,她的确迷倒了我。一个凡人匆忙从她身前走过,然后她就又变成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再有一个人走过的时候,她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那个小姑娘长成大人的模样。
豗龙挲看了我一眼,在地上挖好一个坑,将那些干燥的木柴引燃,没有烟的火堆就这样升起来了,我顿时感觉到了温暖,不知道他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王,你真的长大了。”他突然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我疑惑地问道。
“王现在已经开始思念一个您心里面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女孩?”
“我没有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爱上了她?”
“我也没有说过。”
“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我羞涩着脸,微微低头,像个女孩子一样感觉到了不好意思。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边还在火堆上支起了一个用来烘烤野味的架子。
“就是像王您刚才那样说出了我从来没有说也没有问过的事情,也像您现在如同一个女孩子坐在那里害羞,感到不好意思。”他的话让我感觉自己很愚蠢,简直蠢透了,但我现在已不是国王,所以不必要的去在意。
“王如果觉得自己现在很愚蠢的话,那您就是还不够成熟。”
“为什么?”
“因为爱情的感觉是奇妙的,不可估量,您必须承认它所带来的一切让您觉得不自在的感觉都是正常的,并且不会刻意去避免,反而享受这其中的美好。这样,您就真正的成熟了。”
他拾起我捕猎回来的一只兔子,还有两只我叫不上名的小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对于我来说,打猎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我只需要扣起右手的食指,对着目标释放出幻术就可以了。
我看了看漆黑的天空,繁星眨着明亮的眼睛,一轮新月孤单的挂在天际,好像也在和我一样思念着某一个人。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的父王在临终前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我严肃地看着他,想要得到准确的答案,“你不能再躲避我最关心的问题了。既然你说我是不成熟的,那你自然也就是成熟的了,你应该明白一个儿子是有多么期待自己的父亲说的话。”
麒隳也像我刚才那样抬头看了看天空,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然后他说了一句我特别失望的话,“先王,他……本来还有好多话要我转告你,但是他还是没能坚持到说完所有的话的那一刻,就被敌人的一支箭给刺穿了胸膛……”
我又开始悲伤起来,痛苦像是一把利刃,在我心上刻下不会消失的疤痕,沉重的心情压抑着我,泪水又开始肆意泛滥了。
这一切的灭亡都实在太突如其来了,我完全不能招架,但我还是艰难地挺了过来。短短的几日,自我离开人世的那天起,先是得知了光明城被攻占,然后是我的父王和母后也都离去,我又看到我曾经的城池对我的失望,再后来,伟大的将军为报效国家被敌人砍下头颅,现在我和麒隳两个人又要不停地行走,以躲避后面追杀的冰战族将士。可是,几个时辰前又得知在前方还有着更多的敌人在等待我们。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像光明城里的那些士兵和将军一样,被敌人的利刃砍杀头颅,即便早已没了生命,也还是会被五马分尸、碎尸万段。